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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天罚道惩

南坞客栈。

陈时立在窗边, 霍梅初坐在厢房内的桌边,撑着下巴看陈时。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陈时先开口了, “怎么是你带着个孩子来的?”

其实这话本意是想问, 为什么没有和寒灯一同来。

哪怕隔了几年, 陈时依然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个修为高深的鲛人深寒占有欲极强的双眼。宛若将梅初要吞吃了一般。

梅初抿唇, 目光落在怀中的小寒灯身上。

陈时错愕地看他,面上有些惊讶, “他就是寒灯?”

“嗯。”梅初点头, 面上依然一副如玉公子般的样貌,眼下瞧着却多了几分不一样, 垂头看怀中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 “是他。”

“这是怎么回事?”关于鲛人一族的记载,外人知之甚少。陈时惊讶之余, 倒生出几分稀奇。

霍梅初面上多了几分苦涩与嘲讽, “是天罚。”

陈时被这个语句惊得一震, 半响没说出话, 连带着看梅初怀中的寒灯也多了几分探索。他忽地想到了云水境中的镜花水月。

当时云水境中他和梅初被推着到海域边缘所见那一幕——鲛人被控与海域之上,数道惊雷落下, 全打在海域中的鲛人身上。

思及此, 陈时看向梅初怀中的寒灯也多了几分难言的情绪, 他看了眼梅初,揣测道, “那为何还要带着他?”

并非陈时这般说,霍梅初心知他的关照。无论是哪个仙门正派, 换谁的好友来劝,都是同样的话。身上背负天罚之人, 受天道限制颇多。更何况,作为与背负天罚之人的道侣也难避免,修为固然是会受其中影响,指不定日后难以飞升,连修为都寸步难行。

梅初垂眸看向怀中时不时发出嘤咛的小寒灯,好半响,才回答,“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过将他抛弃在南海云荒,让他们鲛人一族自相残杀。”

“但他……”说到这,梅初忍不住抬眼看向陈时,此时他眼中多了几分泪意,这是陈时未曾见到过的梅初。

百年前那位自称奕星阁的少年仙君没了踪迹,再相见,霍梅初好似只是霍梅初。

陈时多了几分不忍,看了眼梅初怀中的小寒灯,心中有多了几分动容。

倒是梅初无声垂头,好半响才道,“是他救了我……没有他,我霍梅初这辈子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当作一枚棋子抛弃了。”

“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霍梅初只是霍梅初。”

青年的声音淡淡的,南坞多雨,雨声中青年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陈时不知何时走近,忽地弹了下梅初的额头,指尖弹到额头发出清脆声响,霍梅初被陈时的动作弄得一愣,白皙的额头上多了几分红痕都没反应,呆呆傻傻地看向陈时。

下一瞬听陈时开口。“本就是霍梅初。”

“想什么呢?”陈时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淡地开口,“这才是霍梅初不是吗?”

“我认识的霍梅初不会随便抛弃任何一个朋友,也不会置一个普通人的死活不管。”

“修仙界中人人都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也未必事事如愿。”

“哪怕再名门正派中看起来离经叛道,但对你的道心而言……”陈时莞尔一笑,春风动容,冰雪消融,“那本就是一条必经之道。”

“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缘由。”

霍梅初一愣,想明白似的,指尖落在寒灯的脸颊上,开口,“我也这般想的。不再是奕星阁的弟子,我霍梅初就只是霍梅初。”

“不为谁而活,为我自己而活。”

“我的爱人走错了路,那我陪他赎罪重来便是。”

陈时闻言一笑,拍了拍梅初的肩膀,“这才对嘛,我认识的霍梅初可不是一个垂头散气,被这点小事就击败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陈时只是望着梅初生动些许的面开口,“无非只是天罚,大不了就再多耗费些时日去还恩怨。”

梅初闻言一笑,抬眼看着陈时道,“是。”

关于霍梅初所言的话,陈时其实有了几分猜测,名门正派中最忌讳与天罚牵扯,更何况是奕星阁的弟子。

奕星阁中的弟子算的天道,神机妙算,抢夺一线生机。

如若牵扯到天罚,这条道多半就是废了。联想到梅初本身在奕星阁的身份,多半也是亲传弟子。如今遭遇这般的事,惩戒必然是有的,如若被讨伐亦或是没有师长庇护,被逐出师门也是难免。

像是知道陈时的想法,霍梅初道,“我已经不是奕星阁的弟子了。”

陈时了然,宽慰道:“其实奕星阁不适合你。你我在云水境时,秘境中所遇之事就足够蹊跷。奕星阁恐怕和天罚也脱不了干系。”

梅初闻言敛下目光,睫毛因着动作微微颤动,竟是被说中了。“我回去调查了这件事。”

“门中长老察觉到此事本想灭口。逃离路上,寒灯为了保护我才变成这样的。”

陈时闻言动作一顿,看着梅初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惊颤,“你……你这话没有同别人说过吧?”

仙门中人不见得全都是干净的,但这话传出去恐怕还没得到证实就要被暗地里的人处理了。且近些年来,仙门中鲜少有因着这些事情出面的修士,大多都是闭关修炼。

人人都怕牵扯因果,故而大能也都不入世。

梅初倒是没什么在意的,他自小在仙门中长大,但也并不蠢笨,“没有。这件事我只和沈仙君说了。”

陈时闻言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梅初后来还会和沈卿池有联系。

梅初见他这样,面上多了几分得意,“啧,谁让他是我好友的夫君呢。”

蹭地一下,陈时的耳根都红了个透,连带着眼神都飘忽了许多。哪怕他与沈卿池的关系不算什么秘密,但也鲜少被人这样光明正大地提及。

梅初啧啧称奇,调侃的话还没来得及继续说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不过,你家那位倒是……”

陈时见他这样,挑眉看他,“倒是什么?怎么说话说一半的?”

梅初的指尖轻轻点在桌面上,琢磨几下,最终还是开口,“你知不知道,沈仙君几年前曾用心头血算你一线生机?”

陈时垂眸,屋外头的光漏了些进来,照的他的眸光不甚分明,他就撑在桌边,半响没说话。直到梅初以为他走神没听到时,陈时开口了,“他并未和我说过。”

霍梅初有些怔愣,片刻下失了言语。

这是一个他没想到的答案。

不是知道,也不是不知道。是没有提过。

也许沈卿池不愿哪这些东西来说道,但陈时有猜测,或许多少知道些许。于是他问,“一次也没有?”

陈时看着他,眸光带了笑,“一次也没有。”

雨声没有停下,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挪开过。看着窗外的雨,看着屋外的街道,又或许再看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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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梅初没了话语,震惊之余多的是叹谓,人言亦言,他想:分明这沈仙君是个痴情人。

难为仙门正派那么久,全都赶着去修无情道去了,如今出了一个苍生道,竟也是个痴情种。他顺着陈时的目光看向窗外。

那道窗很巧,恰好在南坞城的中间,修的算高,窗开的很大,一眼可以看到城门口,甚至于可以看清这条街。

起初他还在想,究竟是什么值得这般看,直到那窗中景闯入一席玄衣。

是沈卿池。

他忽然想到,清晨那位仙君带着皓文出去了一趟,说是要去替皓文讨公道。其实不过就是去给皓文找场子。

哪怕在南坞这类地方,孤身一人竟也不怕被人报复。

心中难免被沈仙君的护短所惊讶,但也忽然明白,陈时看的恐怕不是窗外雨,而是在等归人。

沈仙君的身影越来越近,霍梅初识趣地起身,离开前,像是想到什么,他忽然问,“骨生……你是怎么捡到的?”

陈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诧异地回头,“你是看出什么了吗?”

霍梅初知他应当也不是很了解,故而含糊道,“我会点观相,他的相,有点独特。”

陈时隔着一段距离看霍梅初,青年怀中还抱着小寒灯,他忽然意味不明地开口,“梅初,或许骨生也和寒灯一样呢?”

仅仅一句,霍梅初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抿抿唇,忽然说,“此行去虞渊,带上我和寒灯吧。”

“如果可以,小时……我想我们应该去东洲一趟……”

厢房门还未来得及关上,梅初就碰到了恰好到门口的沈仙君,他礼貌地朝沈卿池笑了笑,回了自己的厢房。

沈卿池身上沾了些许雨水,身上还裹挟着雨水潮湿的气息。

陈时回眸看他,两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

直到陈时撩开眼睛,明灭的光在他眼中起伏,“沈郎……你好像还没和我解释,那块碎了的寒玉是怎么回事?”

沈卿池的呼吸一滞,分明还是有些寒凉的季节,他却莫名觉得脸上有了燥意。耳廓上染了胭脂色,嗫嚅着唇,半响也没开口。

直到陈时倾身上前,温热指尖捏住了他的下巴。原本灼热的呼吸越发粗重,连目光也不敢看,错开眼眸里江面翻滚。

看似冷静自持的白玉面上也染了红晕,陈时心中一动,将人抵在床榻边。

呼吸打在沈卿池的面上,两人的呼吸咫尺,交错灼热。

沈卿池担心陈时会摔倒,手下意识扶住了陈时的腰,将人扶得更稳一点,在别的视角看来,像是刻意托着陈时,要落下一个沉重的吻。

雨一直未停,陈时却嗅到了沈卿池身上的雨水气息,他靠近,唇堪堪擦过沈卿池的唇角。因着这一举动,沈卿池扶住陈时腰间的手用了力气。

陈时闷哼一声,撩起眼睛戏谑地看面红耳赤的沈仙君,于是他又换了这个称谓,“沈仙君。”

这语调咬得十分清晰,沈卿池却抵挡不住般,垂下头彻底将三月红缨般的唇占有。

呼吸一下变得灼热,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将对方搂得更深。

严丝合缝,像鱼碰到了水。

再也难以分开。

雨水一点点染湿了沈仙君乌黑的发,不知是泪还是汗,陈时感到身上燥热无比。他的面上牵丝蛊仍然还未解除,此刻隔了一段时间,却也有些情不自禁。

不知是那情/蛊/发作,还是本来沈卿池才是那催/情蛊,引得青年面上肤若凝脂般的肌肤红了透,被一点点打上暧/昧的意味,又一点点洇出汗液。

沈卿池一把将陈时抱住,拉着人的衣袍带子,一字一句,含着人的唇也舍不得彻底离开,含糊不轻地开口,“小时,夫君替你宽衣解带……”

这句话不知是触动了陈时的那根神经,好似被人捏住了命脉般,他半含着泪颤着身子亲了亲沈卿池的唇,默认了这句话。

第72章 东洲神女

半月前的天微宗。

宗门内近来发生了一件大事, 天微宗的鹤一真人突破境界,现已是合体期后期,仅差一步就将迈入大乘期。

要知道, 如今几洲中能到合体期的修士不过屈指可数, 鹤一真人的突破可谓是名动四洲。

这消息一时之间都传到了西洲南坞一带。

而在鹤一真人出关时召回了他的亲传弟子——周辛昂。

如若说鹤一真人是一名名胜四洲的大能, 而周辛昂便是四洲的饭后闲谈。一个大能的修士亲传弟子, 竟是修为百年都未突破金丹。

一身根骨可谓是十分之差,丢在后山一个人都不一定能够回得来。恐怕小小的妖兽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但那位鹤一真人却是真真的从一个根骨普通的修士一步一步走到合体期, 也算是返朴归真, 初掌神通,可破炼虚万千化身的境界了。

而他那唯一一位亲传弟子——周辛昂才堪堪到筑基后期, 也才会辟谷御剑。

如此差距, 难逃被人闲谈。就算是当着鹤一真人的面,也没几个人给那位柔弱的周师弟几分薄面, 如若不是因着他是鹤一真人名下的亲传弟子, 指不定多少人欺辱埋汰。

周辛昂此行去南坞一段时日, 修为毫无长进。才进山门, 便被他师父传令去了主峰。

鹤一真人的主峰为如一峰,取自“取来如一, 真性湛然。”中的如一二字, 意喻为来去本为区别, 真实本质清澈澄明。

这是鹤一真人化神期后所独自拥有的峰头,他曾取名如一, 也同他修的道法有关。

分明是取了如一二字,本该淡然的山峰却归于死寂, 凛风狂虐,阁楼静寂。居高临下的阁楼建与高峰之上, 巍然耸立,淡淡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

好似是习以为常,他站在凛风下的峰顶,面上也无了惧意,倒多了几分麻木。

少年常年喜穿白袍,如仙鹤般的身姿在高楼之下宛若蝼蚁,被风吹去即化作尘埃。

“进来。”阁楼内忽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那声音乍一听无悲无喜,仔细听去却又觉出几分上位者的不耐。

少年敛下眉眼,长长的眼睫盖住了他眼眸不明的情绪,他弯了弯腰,抿唇道,“是,师父。”

阁楼“啪”地一声又合上了,将屋外的微薄光线全部挡了去。

霎时间,阁楼内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此时已经是黄昏,如若不点灯,屋内难以视物。

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记忆,周辛昂极力克制自己颤抖的身躯,指尖死死掐住手心,连出了血也不在意,但他还是遵循本能,扑通一声脆响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鹤一真人坐在阁楼内的蒲团上。见少年颤颤巍巍地跪在面上也不言语,周身散发着寒凉的冷气。

周辛昂知他心中不大看的起自己,但还是忍耐着跪在地上,颤巍巍地喊了声,“师父。”

“你可知错?”鹤一真人甫一睁开眼睛,如炬目光宛若鹰隼死死盯着面前人,好似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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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昂并非他的弟子般。

“弟……弟子……错了……”

抵挡不住鹤一真人身上的威压,少年匍匐在地上时,脊背都洇出了冷汗。但他却还是不敢抬头,抖着身子规规矩矩的跪着。

这是鹤一真人曾给他立的规矩,曾经的陈时也曾被这样对待。

在外头,人人都仰慕他周辛昂有这么一位修为高深的师父,殊不知,鹤一真人生性孤傲,瞧不上他这么一个弟子,自然不会花费心思在他身上。

一百年的师徒关系,仅仅不到几年相处时光,陪伴他最多的时日不多是这合上的阁楼,一关数十年,然后鹤一真人来查验他的成功,看他的修为是否提高。

可惜的是,周辛昂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他永远无法修得正果,也永远不会因着寿元耗尽死去。因为他身上背负着天罚,一日不还尽天罚,便一日不得解脱。

鹤一真人往日对这个徒弟确实不太上心,因着前些日子得了那位半神的好处,他思来想去,忽地开口,“不日你便去东洲吧。”

周辛昂趴扶着的身子一顿,朝着地上的面容扭曲了一瞬又恢复了常态,用他惯常的苍白面容抬眼去看他那位居高临下看他的师尊,“师父,为何?”

鹤一真人觑了他一眼,没成想他竟然会主动问这样的事情,但半神的事情不宜多透漏,斟酌片刻,他最终还是给了含糊的答案,“东洲是半神庇佑之地,十分靠近半神,那里灵力充沛。你去东洲身上灵脉可得到温养,久而久之总会好上些许。”

周辛昂闻言却并不大高兴,只是抬眼深深地望了一眼他那个所谓的师尊,但最后他还是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答道,“是,多谢师尊费心。”

鹤一真人见他不再多问,满意地点点头,又闭上眼,淡淡开口,“退下吧。我不日后会继续闭关,届时你跟着你寻音师姐一同前往即可。她会妥善安排。”

“是。”

离开如一峰,周辛昂望着远处的晦涩的天际,心中多了几分难言的情绪。

鹤一真人对他并不算好,但是对待他的修炼却时不时会突发关照,就像是受人嘱咐了般,时而关照。

他想到方才鹤一真人提到的半神,揣测片刻,心中有了定夺。

东洲他要去,但是,他自不会坐以待毙。

余寻音在南坞与陈时匆匆一别后,便被紧急召回带着周辛昂回了宗门。关于南家姐弟的事,他如实上报给了宗门。宗门思及两人师父并不好惹,又因着都是亲传弟子,故而也只是吃了个去冷峰面壁的惩戒。

这惩戒说不大也不小,但余寻音却早已了然。

天微宗一向作风如此,以武为尊,谁修为高谁说了算。说不出失望还是什么,她早不对宗门抱有什么念想,且她本身也只是利用天微宗保身,现如今,也算夙愿以偿。

不日后,她收到了鹤一真人的传令——知会她带着周辛昂去东洲进修。

得到这个消息时,她本能一愣,但最终还是应允了。

东洲,也许她当真也要回去面对了。

百年前,东洲神族变故一事,她需要去调查清楚。

百年前,东洲神族有一支系,就是余家,余家神系血脉最为优越,但百年前却无故遭到了魔族追杀,直到余家一派支系只剩她和她的弟弟。

他们两人一路跑到中洲,被魔族追杀到身边血亲全部殒命,直到她弟弟挡住了魔族让她逃脱。

她投奔了天微宗,但最后却没有找到她的弟弟。

哪怕如此,却也不敢再只身回到东洲,更遑论顶着东洲神女一派的名号,恐怕还没回去,就会被人追杀致死。

她不得已放弃了只身去找弟弟的念头,留在天微宗将近百年,就是为了报仇。

余家全族灭门,她心中一直都在恨。

思及此,她忽地从手中拿出了一个银铃,那银铃十分小巧,瞧着却有些像西洲傀儡门的东西。指尖摸上那银铃表面,空中偶尔传来几声银铃声。

她兀自瞧了那银铃许久,好半响漏出一个笑来。

像是想到什么,她起身去拿她的重剑,这时宽大的袖袍滑落,漏出她里头的一截皓腕。只见之前白玉般的皓腕上此刻赫然显现着一条殷红的线条,宛若从肌肤中长出来一般。

余寻音垂眸看着手腕上的傀儡线,指尖温柔地抚摸过那殷红的线,眼眸中此刻也有了几分笑意。

她心想:还好。

不虚此行,她悬着的心落下了,不再那般紧绷。

天微宗这几日出了传言,往日严肃冷硬的大师姐竟然温柔了许多,练剑动作不规范也不像以前那般释放冷意,反而多了几分宽慰的笑意。

宗门内的修士都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大师姐有了心上人,所以才这般温柔。

但那南家姐弟不知何时撒了娇,被他师父求情出了紧闭,本应该待上足足一年的紧闭不足一月便会被放出来了。

此时他们两姐弟也在,闻言不由得冷哼一声,“我看那贱人怕不是转性了,还温柔。”

南皖闻言劝慰他姐姐,“姐姐,莫要生气,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将她踩到脚下,让她抢不走你的风头。”

南漪这才面色好看了些许,回过头来温柔地朝他弟弟一笑,“无碍,我只是气不过。那余寻音处处与我们作对,什么都抢了我们的去,比我们两个亲传弟子过得还要风光,我就是恨……”

两人在角落交谈,自以为身边无人得知两人的话语,殊不知,不远处站着周辛昂。

周辛昂就冷冷地看着两人,面上忽地笑了个无辜的笑,声音听不出多可怜,倒是多了几分笑意,“姐姐,弟弟……哈哈哈……真是姐弟情深啊……”

只是说这话时,那个情字咬得极为的重。

第73章 双莲化珠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抽丝剥茧无疑是耐人寻味的, 比方说沈卿池故意私藏了的寒玉;比方说不愿意陈时离开太远执意抱了陈时一路;比方说愿意消耗自身灵力也要替人暖身的每一日……

又比如陈时所知道的远不止这一星半点的付出,沈卿池曾送他的剑;道死魂消之际沈卿池和天道交易换来的陈时黄粱一梦;还是沈卿池分明忘记了却情不自禁流露的爱意……

一切都太明晰,陈时被沈卿池抱在怀中时, 身上十分清爽, 昨夜的酸痛消散了不少, 余下的就是深入骨髓的软绵。

不知是不是沈卿池特意喂了丹药的缘故, 陈时感到自己经脉中堵塞的死气消散了不少。

他试着运转体内的灵力惊讶地发现,残留在静脉的断断续续疼痛已经消散不少, 如今显然已有些晦涩而见光的事态。眼下气沉丹田, 汇天下万物灵力生,虽为生死道, 却也不再死气诸多, 难见生机。

眉眼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微微翘起, 他面上莹白肌肤还浮现着若隐若现的红线, 牵丝蛊却并没有引得他体内寒凉不断, 亦或是燥热不止。他思索片刻, 感觉那蛊好似已经融进了经脉,倒是不再反噬。

沈卿池这厢睡得有些熟,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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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仰头看他, 目光落在沈卿池绷紧的下巴, 往上挪一寸,又落在了沈卿池偏淡的唇色。

此时沈卿池正闭着眼, 墨发倾洒,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 反而平添几分暖色,引得陈时倾身仰头。这是一个极近的距离, 两人的呼吸交错,室内还有微弱的烛光,因着屋外连绵不绝的雨,天际笼罩在一片昏暗当中,哪怕是百日,室内也是不甚明暗。眼下更是添了几分晦涩,光明踌躇,落在沈卿池的面上。陈时感到自己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但他的动作还是没有将沈卿池惊醒,陈时心想沈卿池怎地这般毫无戒备,他的身子又贴近了几分,下一瞬腰间忽然被伸出来的手摁住后腰,本以为沈卿池醒了,可他垂头看去,沈卿池俨然皱着眉,将脸埋入他的脖颈,无意识地蹭了蹭。

陈时感到他的心里好像被什么扫过似的,痒痒的,他抿唇,像是要做坏事般,飘忽着眼神。直到目光再次落在沈卿池的唇上,下定决心般,他没忍住倾身吻了下去。

沈卿池身上常年带着冷香,那幽幽的冷香扑入鼻息,陈时反倒像只猫似的,餍足地舔了舔人的唇角。做完坏事,还不忘悄咪咪看看那人醒了没。

果不其然,没醒。

陈时心底偷着乐,就这么贪婪地一寸一寸地用目光描摹沈卿池的面容,继而又被那人白玉般的耳廓吸引,他忽地想到几年前他摁着沈仙君,将白玉染作鸽子血,又忍不住伸出指尖一点点从沈卿池高挺的鼻梁滑到唇上,继而又捏上了那人的耳垂。

但睡梦中,沈卿池好似梦到了什么,眉头皱得紧紧的,惹的陈时忍不住捏住了沈卿池的手。沈卿池的手比他的稍微大了一点,但俩人的手却各位相称,两只白玉般的手指骨贴着指骨,轻轻一用力,便挤进了沈卿池的指缝间,十指相扣。

另外一只手腾空去抚平沈卿池的眉。这下他整个人都贴合在沈卿池身上,呼吸也近的可怕,他垂眸亲了亲沈卿池,安抚似的,不想看沈卿池皱眉。

耳边依然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偶有微风吹得室内的烛光摇曳,冷不丁地,沈卿池额头沁出了冷汗,嘴角启合,无声般呢喃着什么。

陈时又凑近了些听,试图听出些什么。

“陈……陈时!”

陈时惊诧沈卿池睡梦中呢喃着喊了他的名字,他安抚地又亲了亲沈卿池,声音极轻地说,“我在……”

像是哄着眼前人,他松开握住沈卿池的手,整个人彻底埋入沈清池的怀里。

察觉到怀中人似的,下一瞬,沈卿池便扣着陈时加深了这个怀抱。

不知道沈卿池梦到了什么,竟然在梦中这般惊慌,陈时只好抱着人轻轻哄,嘴里不时地说着,“我在……沈卿池……”

好半响,沈卿池终于静了下来。

陈时却也发现了异样,修仙中人鲜少有梦,更不论说睡得这般沉。

往生镜被俩人放在一旁,因着与两人接着灵契,往生镜直到陈时的疑惑。于是它说,“是反噬。”

陈时闻言下意识皱眉,稍稍离开了沈卿池,生怕惊扰他,轻轻下床,但沈卿池却依然沉沉睡着没有醒来。

陈时心中有了更不好的预感,“什么反噬?”

往生镜的声音静了静,好半天才道,“他本就是强求的仙途,还不顾根骨与天道交易,前不久还去了一滴心头血,眼下自然是遭不住天罚。所以受到了反噬。”

“如此一来,时常入梦,心魔大起,且境界极其容易跌落。”

陈时这才明白其中的要害,心中多了几分酸涩,又急切地问,“这有什么法子破局吗?”

往生镜思来想去,见陈时这般着急,好半响,慢悠悠地开口,“其实……也很好办。”

陈时见不得他说话说一半的腔调,下一瞬已经拿着镜子,言语间都带了几分威胁,“说话这么喜欢说一半吗?”

往生镜见好就收,连忙道,“咳咳……沈仙君的心魔其实就是你,当年你一声不吭假死了……沈仙君对此十分敏感,久而久之形成了心魔。”

“若是想抵抗点反噬,你们修炼双莲化珠即可。”

“双莲化珠?”陈时拧眉思索,总觉得这往生镜说话不太正经,好似压着什么似的。于是他又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往生镜嘿嘿一笑,对着陈时道,“就是双修心法。”

“——借助双修继而神交,这样可修复受损神魂,也可达到控制天道反噬的作用。只不过需要两人旗鼓相当,如若其中一方修为较弱,可能神交时间需要延长。”

“……”陈时唇张开了又合上,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闻言他耳廓都红了个透,最终还是闭上嘴,闭眼冷静了几息才开口,“有功法吗?”

往生镜见达成目的,嘿嘿一笑,镜面上浮出一本册子。

陈时面红耳赤地拿下那册子,又将往生镜丢在了一旁,好似拿了什么烫手香芋似的。好在往生镜比较结实,被这般一丢也没什么事情。

倒是陈时坐在床榻旁,翻开了那册子。

那册子上的字帖十分飘逸,但也能看出上面写着双莲化珠这个字样。耳边慢慢都是雨声,他翻开那册子,面上的红晕一下比一下深,不多时,已经眼角飘红,耳廓也红了个透。

他感到屋内一时之间有些燥意,又念了念册子内的法诀。

念了没多久,再睁眼已经到了下午,而沈卿池还在睡。

期间,周辞觉得他们俩睡得太久,没忍住来敲了一次门。陈时走到门口,声音压得很低,“他还在睡,轻声些。”

周辞也了然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状态,就和盛明归一样,睡了几十年,他有些担心地开口,“怎么了?”

陈时抿唇,避重就轻地道,“只是写陈年旧病,我们这几日可能要推迟些日子出发。”

周辞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站在他身后的盛明归瞧出了几分端倪,他的记忆是几人中最清晰的,故而也知道那往生镜不是什么好货,往日里最爱犯贱出阴损招。他不动声色撇了眼陈时飘红的耳廓,瞥了眼室内躺着的陈时。

无声笑了下,又拦腰抱起周辞,不愿他去叨唠人,匆匆留下,“无碍,你照顾好卿池。皓文和骨生我和阿辞会照顾的。”

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陈时觉出盛明归的言外之意,又忍不住红了耳尖,连脖颈都没能避免。但到底是忍不住又倒回房间去看那册子。

这册子其实大多都是心法,只需要双修中的其中一人念法诀即可生效。他抿唇,坐在床沿边,指尖抚摸沈卿池的脸。

周边都寂静,他感到室内暗香浓郁,将他弄得昏昏沉沉,连沈卿池身上的冷香都更为浓郁,引得他眼尾更红。

但思及此,他还是咬牙念着法诀,不一会儿 ,身上的燥热愈演愈烈,因着骨头里都有些软绵了。等回神时,他的指尖已经碰到了沈卿池的腰带。

白玉般的指尖和玄色衣袍形成剧烈反差,仅一眼,就让人错不开眼。

最终还是颤着手,彻底替人宽衣解带。回想着曾经的盛举,他思来想去,觉得骑马这个姿势更为方便。

睡梦中,沈卿池冷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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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面上绷紧,丝毫没发觉陈时已经坐在他身边,替他宽衣解带。

很快,室内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陈时感到身上一阵燥热,忍不住擒着沈仙君的唇,一点点咬着,又慢慢地含住。

像是吞吃荔枝,唇角一片湿漉漉,惹的他急急地喘气,又没忍住加深了这个吻。哪怕无意识,沈卿池还是死死摁着他的腰,将人抱得十分紧。

最终,陈时一点点将吻落下,整个人都倒伏在沈卿池身上。唇艳红得不行,启合间染上了一层水渍,显得他唇更红润,宛若红樱沾染了清晨的晨露。

陈时鼻息间都是沈卿池身上的冷香,白玉般的面上沾染了霞色,他起身抿了下唇,眼尾染上胭脂色,指尖抚上那人的胸膛。

两人几乎严丝合缝,衣料堆叠贴在一块。

但到底还不忘口中念念有词。

沈卿池睁眼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个场景,陈时摁着他的,面上潮/红,嘴上还忍不住念念有词,眉眼间还极为认真。

他抿唇,还没反应,下一瞬,两人位置到末,陈时急促喊了一声,红着脸在沈卿池的眼神下,一字一句地道,“是……是练双莲化珠……”

第74章 骷髅花养魂灵

骷髅花最终是在陈时醒来后种下的。骷髅花本为魔物, 生于深渊魔域,以吸食人血为生,死气养魂, 生于死尸之上。

骨生也在陈时处厢房前醒来了一段时日, 只是面色还略微苍白, 看着有些虚弱。皓文见他这样, 心里着急的不行,围着周辞和盛明归打转, 一直问个不停。

直到第一百次踱步到周辞面前时, 周辞终于不乐意了,他养他家鬼奴时都没有那么啰嗦, 怎地换到皓文身上就那么婆婆妈妈了。本想着要拉着皓文出去打一场, 让他歇歇气,但对上皓文那双可怜的狗狗眼, 他心中又难免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只好压着怒气和皓文好生解释, “骨生是因为被死气侵入身体才这般虚弱, 养上一段时间便好了。你不必这般焦心。”

好在骨生这时醒来,在里屋传来了些声响, 修仙中人本就五感明锐, 他又是时刻关注着里屋的动静, 还没等周辞反应过来,他便一鼓作气地进了屋子, 徒留一脸错愕的周辞。盛明归见他这样闷笑出声,得到了周辞一记白眼。

盛明归瞧着他这个样子上前搂着人往外走, 南坞的街道格外热闹,因着还有两个势力较大的宗门在, 倒腾灵石、法宝和各种珍宝的人十分多,每月月圆夜鬼市大开,鱼龙混杂的人也格外多。

盛明归心中惦记着一个东西,早些年丢了块玉,往生镜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个不停,说是对他十分重要,如果不去拿回来日后定然会后悔。

他顺了往生镜走,还不忘给厢房内的陈时和沈卿池留信。

周辞被盛明归带着往外走时就开始皱眉,一张看似羸弱的美人面上浮着几分不耐烦,“他们还没好,你这是带我去哪里。”

盛明归垂眸看了眼周辞,修长宽厚的手捏了捏周辞有些圆润的脸,“带你去鬼市。”

“鬼市?”提到这个,周辞眼睛都亮了。早些年他经常在鬼市来往,混了半个脸熟,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给盛明归养魂倒腾来的各类宝物。捡漏、对赌、抢来的都有。他跟着盛明归走了一段路,忽然回过神来,盛明归去鬼市做什么?

“哎,我们去鬼市干嘛?”周辞前段日子为了给盛明归集最后一块玉石,身上已经干净得一块灵石都没有了。他半撩开眼去看盛明归,面上不显,实际上耳尖都红透了。要知道,做鬼主的,鬼奴想买什么,怎么能掏不出灵石呢!

主要是,眼下他们二人已经离开了客栈,本着哥哥的钱就是他的钱道理,起码他可以让皓文掏灵石给他,然后他拿去带鬼奴买东西。

他莫名生出几分懊恼,耳尖红透了,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盛明归的目光扫过那寸肌肤,喉间传出一声磁性的笑声,将人捞进怀中往鬼市走去。

边走还不忘说,“去拿回一块玉。”

“什么玉?”鬼修修炼大多需要养魂玉,故而对玉都十分敏锐,听他这么说,还以为是盛明归哪里不舒服,连忙拉着盛明归上上下下的扫视。

盛明归被他弄得心中痒痒的,目光晦涩地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想: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但到底叹了口气,“无事,就是生前一块对我很重要的玉,如今去拿回来罢了。”

周辞这才作罢,但到底还是有些难安,他自然不好扫了鬼奴的雅兴,但奈何兜比脸干净。盛明归见他这样,心中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了?鬼主不愿意带我这个小鬼奴出门吗?”

盛明归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周辞脸一下就红了个透,心中直觉盛明归靠得太近了,但拂盛明归的意他又做不到,只好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莫名有些可怜地看着他,呼吸都停了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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