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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要怎么……”张怀安委屈地低下头,声音染上了哭腔,“瘟疫,是舅舅他。”

礼部侍郎借改药方敛财一事举国皆知,众人骂声一片。

“我知道母后去为难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见到你该怎么说。”

“该做什么……”

他越说声音越低。

张玉庄胸口发闷,皇后岂是甘愿安安静静过下去的人,想来所谓这段时间,她恐怕没少在太子耳边说他张玉庄早预见到太子会染瘟疫,但依旧什么都不做。或是说张玉庄就等着太子不治而亡,换他去做储君。

张怀安贵为太子,但在张玉庄眼里,他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稚气未脱,天真浪漫。从未染过半分邪念,一场瘟疫,让他知道疼爱自己的舅舅害了那么多人,又知道此中或许有那位不分日夜照顾自己的母亲从助。

紧随着,他听见自己敬爱的六哥想要取缔自己。

一场突变,恰似装满了水的琉璃盏崩碎一地,溅得他身心俱损。

这样一张白纸,恐怕也禁不住有人不分日夜地往上泼墨水。

“我近来研究医书,给你找了些调养身子的药方。”张玉庄拿出自己整理好的册子,递了出去,“都是看来的,我不知效用,你若想用这方子,需找太医来过过眼。”

张怀安抬起头,眼中欣喜一闪而过,很快就黯淡下来。

他问:“六哥你……是真的想要帮我吗?”

张玉庄深深地看了这个弟弟一眼:“怎会如此问?”

“他们说……他们说你要杀了我,要做太子。”张怀安闪着泪花,“你那么久都不来看我,我以为你不在乎我。”

张玉庄难得温和地笑了笑,问道:“那么,你还就这么告诉我了?”

张怀安摇头说:“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有过约定的。”张玉庄蹲身下来,对他说,“我会一直护着你,你亲身受过疾病之苦,我相信未来你坐上那个位置,更能体会百姓疾苦。”

张怀安犹豫了片刻,最终缓缓伸出了手拿那本册子。

回司天台的路上,张玉庄心中思绪万千,他深深叹一口气,看着这四方宫墙圈住无数飞不走的鸟。

忽而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循声望去,一群宫人正围着一个小内侍。

听了片刻,他们言语之中尽是羞辱和嘲讽。

张玉庄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了过去。

他开口,声音难得带了些皇子威严:“吵什么?”

众人回头,顿时脸色大变,纷纷跪地行礼。

张玉庄目光落在那个小内侍身上,只见他蜷缩在地上,吃痛地捂着肚子。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又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被打倒在地,周围是一群趾高气扬的同窗。

一股莫名的怒意自心口生起。

“怎么回事?”

小内侍颤抖着跪着,低声回:“是奴才不小心撞到了人。”

其余跪在地上的人闻言纷纷附和:“是啊殿下,我们没动手。”

“宫墙里,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张玉庄听得眉头微皱,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

“都下去吧。”

这里是皇宫不是道场,小内侍也不是宁恙,他不会冒着得罪其他人的风险指认他们。

六皇子帮一次,并不代表能帮一辈子。

幸好。

幸好宁恙不在这宫里,不然按他那个脾气,要受多少委屈。

张玉庄呼了口气,将心绪拉回来。

“先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他又看了看这个小内侍的脚,“你受伤了。”

面对六殿下如此不合乎身份的关心,小内侍有些无所适从。

“回殿下的话,奴才名叫阿福。”

张玉庄:“去太医院看看吧。”

阿福为难起来:“奴才贱躯,怎敢劳动太医。况且……奴才还要把熏香送去御花园凉亭,不能耽搁贵人晚间乘凉。”

张玉庄默了片刻,取下自己的腰牌:“去看看吧,耽搁了,不利行走。”

阿福受宠若惊,二话不说又跪了下去。

“正好我也要去花园走走的。”张玉庄淡淡地说,“顺道替你送过去,哪个凉亭?”

阿福感激涕零,连磕了好几个头,鼻涕眼泪全都混在脸上,说了好几遍殿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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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无以为报。

张玉庄不想听这些,又问了一遍是哪个凉亭。

“回殿下,是遇荷池旁的故人亭。”

夏日长空辽阔无际地铺展于顶上,张玉庄行走其下,倒也难得觉得舒心了些。

帝权压迫,皇后嫉恶,太子如今也对他怯懦起来。

时至今日,回宫已是个不对的选择……

心绪沉闷无比,热浪嚣张,滚着他一颗心躁动乱跳。

这会正是一天中热的时候,池塘内外没见着宫人,倒也清净。

凉亭矗立在池边,翘檐在热气之中投下一角阴凉。

张玉庄鲜少出司天台,更别说如此静静地呆在皇宫花园之中。

他把熏香放进凉亭中的炉子,一时愣愣地出了神。

说不清楚究竟有什么好想,将视线漫无目的地投向荷塘。

池边老柳垂着枝条,弯着腰身去够塘子,几杆粉荷被太阳烤得发懵,脑袋微微垂着,疲惫不已。

蜻蜓低低地飞掠而过,漫不经心地完成职责。

酷暑中,一切都在忍耐,在褪色。

这还不够,竟是慢慢枯萎腐烂。

张玉庄眼瞧着周围慢慢变成灰暗,栏杆树枝扭曲成团,渐渐看不清,它们慢慢蠕动着变化,叫人看了想吐。

他下意识地干呕起来。

池塘中传来几声异响,这才险险地把他从思绪中拉扯出来。

起初,他还当那是蛙鸟入水捕鱼,并未太过在意,只觉得没趣,打算就这么原路回去。

走得离荷塘近了些,他又清晰不已地听见几声响。

张玉庄微微侧头,听出那是一种奇怪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有人在水下憋着。

是换气的声音!

张玉庄快步走到栏杆边,扫视池面。

荷叶层层叠叠遮蔽了大部分水面,但明显能看到就在这处栏杆下,有几片荷叶在不自然地晃动。

“谁在那里?”

一瞬之间,张玉庄脑子里过了许多可能。

刺客,探子,窃贼。

池下那人不做回应,这次张玉庄更为警惕且大声地又唤了他一遍。

“百步之外就有侍卫,既被发现,你跑不了。”

“还不出来吗?”

话音才落,那几片荷叶晃得更厉害了些,呼吸声也愈发明显。

他见状,只当这人铁了心装傻,正要叫侍卫过来,自己也搜索着从哪下水抓人比较方便。

“等一下!”

那人影就灵活不已地从荷叶下窜了出来,水珠四溅,惊起几只蜻蜓惊慌失措地划出几道轨迹。

荷叶被他吓得乱晃,水珠断断歇歇地砸来砸去,撞得不知东南西北。

那人衣衫都湿透了,四处沾着淤泥,怀里紧紧抱着几截莲藕。

他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荷塘里。

一点道理都不讲。

整个夏日因为他这么横冲直闯,竟然绿浓红重起来。

张玉庄心跳漏了好几拍,宫墙之中,隔这几步夏塘,面对面说出这个名字居然让他感觉不大真切。

“宁恙?”

相比于自己的难以置信,宁恙则是嬉皮笑脸。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淤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笑着:“别这么死脑筋嘛,师兄。”

几道水痕夹着泥沙挂在他脸侧,更显他白,这人就咧嘴笑,仰着头先给自己解释。

“我本来打算要走的,听有人过来这才钻水底下,谁知你半天没走,我总得换气不是?”

宁恙笑得没心没肺:“你看,我一听是你的声音就什么都不怕了。”

张玉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受控制地就想往前,他要下去池塘,他要看看是不是做梦。

他觉得自己癔症已经无药可救。

宁恙看他大有准备直接跳下来的架势,只当他怒极要下来收拾自己,连忙摆手相劝。

“你别过来!我,我身上脏。”

“我……我告诉你啊,你要现在收拾我,我就抹你一身泥信不信?”

张玉庄扶着栏杆的手掌不自觉地用力,眼眶泛起热气。

以至于他都来不及想宁恙入宫是否因为某种阴谋,心脉沸腾发烫,他只问出口一句:“你怎么在这?”

“摘藕啊。”宁恙搓了搓自己怀里的莲藕,一本正经道,“这会的藕最甜,再不摘就晚了。”

心虚作祟,他转着眼想要扯开话题,又忍不住把视线放张玉庄身上打量起来。

“哎?你这裤子不合身啊。”宁恙往前抻了抻头,确认了一遍,疑惑道,“你那皇帝爹不给你做新衣裳吗?”

可惜他太过专注于裤脚,没看见那人眼睛红得一塌糊涂。

话也不说,就留个背影快步离开。

留宁恙自个儿在水中抱着藕站了许久,最后才磨磨唧唧地往岸边淌过去,嘴里还一直嘟囔。

“那么久没见,都不知道拉一把。”

“待皇宫待得人都傻了。”

看着那道走三步甩两下脚的背影,现境之中一片无言。

“你这。”土生皱着眉思索半天,才形容道,“你这是真爱吃啊。”

此时的宁恙丝毫看不出往昔之中的活泼,听了这评价,也是笑了。

但笑得轻飘飘,那双明亮的眼蒙上一层水雾,比起当年的张扬灿烂,如今他整个人的姿态都柔软了许多。

“没办法,小时候饿惨了,总觉得要有吃的心里才踏实。”

谢逢野脸色有些奇怪,他扭头来看了一眼宁恙,确认般地问道:“你之前说张玉庄很讨厌你?”

任谁看了这些,都不会得出这个结论。

纵观张玉庄过的这几年,他就在这一潭死水里慢慢被消磨,人都快磨得没性子了。

这时候出来个宁恙,嬉皮笑脸地闹着告诉他鲜活该是什么样。

即便不是珍惜,也决不会被讨厌。

更何况说出这话的还是本人自己。

宁恙深呼吸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喉结滚动一下,仿佛咽下千言万语。

只说:“我不知道他之前是这样。”

谢逢野打量他片刻,沉默地扭头过去。

谁都不晓得说什么好,那就什么都不讲。

看完业障,找了张玉庄的执念,再说吧。

轻轻几声叹息,土生歪着头打量谢逢野和玉兰,小心地问:“这总归,冤有头债有主吧,宁恙他……”

“你还在这担心他。”谢逢野说,“咱们出了这业障能不能活都不知道,理不清张玉庄执念和目的,找不到弱点,出去面对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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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这么喊他刀下留人?”

土生被哽的抿起嘴。

谢逢野却转眼看向青岁:“能不能活还得看某位愿不愿意说。”

土生纳闷:“又在打什么哑谜。”

谁都心情复杂,一直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地尘三却陡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他像是好奇周围场景一般,开始漫无目的地看看逛逛,不动声色地绕到了正在发呆的宁恙身后。

一瞬之间,尘三举起善桃的簪子向宁恙刺了过去。

第133章 不识

且不说此时尚未得知张玉庄如此疯魔的真正原因。

就旁边这么几个摆出名字来都能使天地为之一颤的存在, 哪能真让尘三在他们眼皮底下伤了宁恙。

梁辰轻松不已地制住了尘三,簪子堪堪停在宁恙后颈半寸。

“你们还不明白吗?那叫张玉庄的,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人!”尘三挣扎着, 任凭怒火把他理性烧个一干二净,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上面前这几位是神仙, 恨意操控了他的所有。

他扭头转向谢逢野,声音嘶哑又疯狂:“宁恙分明就是怕死, 才说什么自己被讨厌。”

“你们都看到了啊!张玉庄是如何残害了善桃!你们分明都看到了!他还骗我吃了善桃的魂魄!”尘三声音逐渐提高,几乎是在咆哮,“你不是说要找张玉庄报仇吗!既然如此, 为什么不杀了他!”

尘三一腔恨意振聋发聩,他急切地将谢逢野推到理智和道德的刀刃上:“你不是告诉我你也很恨他吗!”

相比尘三如此情状,谢逢野却显得过于平静了些, 他先让梁辰放了他。

梁辰有些犹豫,毕竟手里这个人此刻正用尽全力挣扎着,但既是尊上吩咐,他还是松开了手。

尘三猝然脱身,踉跄几步,刚稳住身形就举着簪子还要去杀宁恙。

“杀了他, 然后呢?”

谢逢野没拦他, 问道:“在场的, 有一个算一个, 谁不恨他,谁没失去过。”

“恨他是我说的, 要为此付诸行动, 也是我讲的。”谢逢野嘴角平直成一条线,一字一字清晰不已, “你会这么生气,是因为知道你杀了宁恙,善桃也回不来。”

“或许张玉庄会为此痛苦,但也只是他痛苦。”

“他杀了你爱的人,你去杀他爱的人。”谢逢野按住尘三颤抖的手,“那你和他有什么区别?因为自己受到伤害而去伤害别人,道理不是这样的。”

尘三的手慢慢垂了下来,眼眶早已蓄满泪水,无力道:“那你告诉我道理是怎么样的?你是神仙,自然懂得比我多。”

“你错了,我可什么都不懂。”谢逢野自嘲道,“要早一段时间,我才见着宁恙就把他杀了。即便我自以为已经冷静了许多,在得知他名字那一刻,我也想动手杀了他。”

谢逢野莫名疲惫起来,闭着眼摇了几下脑袋:“但是吧,我总觉得,老怪物豁出命保我活下来,我总得正儿八经地站去张玉庄面前,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打败他。”

“要我先受不住发了疯,做出点什么不该做的,岂不是白白浪费这份牺牲的心意?”

“就像你,生死之间善桃选择你活下去,你总得活出点样子来。”

尘三陡然弯下腰去,眼泪终于决堤,就这么跌倒在地无声地哭起来。

青岁一直沉默着,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逝者已去,所谓复仇,是为了抚慰自己的痛苦。关键时候,该做的是继续完成。”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谢逢野,又说:“就看能不能拨开那些恨意找到走下去的路,要看到走什么路,能得什么果。”

谢逢野垂着眼,细思起来。

土生则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止不住地摇头。

一片沉默中,宁恙去到了尘三面前,他缓缓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小瓶,瓶中有一抹淡蓝色光雾正在缓缓流动,微光孱弱。

“我的魂魄碎得不行,只有这一缕是我自己收来的。”他把小瓶放到尘三手中,“我没说谎,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了,也不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保证,在我死之前师兄他绝不是你们口中那种人,但是我向你道歉。”

尘三哭得不管不顾,宁恙站起身扫视一遍身边的人:“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虽然你们没有明说,但我也猜到几分,师兄他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让你们这么多人恨他。而且,似乎你们都觉得这与我有关。”宁恙无奈着摇头,“如果当真与我有关,你们随时可以捏破这个瓶子,这缕魂要是散了,我也就彻底散了。”

“我和你们一样,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垂着头,迷茫地不知该看何处,土生有心安慰,碍于立场又只能在原地踌躇。

谢逢野打破了这些沉寂。

“宁恙,你的勇气值得钦佩。”

土生叹了口气,小声附和:“就是,你再死就……”

“但是。”谢逢野高声打断土生的感慨。他指了指自己说:“我才是被张玉庄害得最惨那一个,我因他死过了一次,险些魂飞魄散,眼瞅着马上就要死第二回。”

“不仅如此,他还杀了我的老师,杀了我的挚友,并且正准备杀了我哥,凡是和我有关系的,不管是人鬼妖神,甚至是条狗,他都祸害了一遍。”

“劳烦你睁开眼看看,我才是这里最惨的那一个,即便你要道歉也不该越过我去。”

尘三被这几句吼得发懵,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哭,惊讶之余甚至打了个响亮的哭嗝。

宁恙更是没料到这人能瞬时从伤感走向如此夸张的自嘲,一时愣在原地:“那……那对不住?”

“你当然要对不住。”谢逢野颔首道,“而且,就算要交出威胁你性命的东西,也该是交到我手上!懂了吗?”

玉兰:“……”

这番言论惊得土生倒吸凉气,朝旁边那位“准备被杀了的哥”微微侧首:“我差点以为他真的改邪归正了。”

青岁倒是没太意外,怔然片刻,无声地笑了。

土生莫名:“君上,您笑什么?”

青岁:“有点欣慰。”

梁辰则是满脸“我就知道”四个大字,尊上永远都是尊上。

玉兰看着谢逢野,却也看透了这些伪装。

谢逢野就是这样,他能毫不在意地说出这些话,拢着许多狡黠光芒汇于眼中,却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嘴角。

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怎么说,怎么痛。

他总是这样,用轻浮和无所谓来掩饰伤痛,总是没心没肺地骗别人,有时候连自己都骗。

谢逢野盯着宁恙,嚣张地催促他快点把小瓶给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一掌温热裹住,是玉兰牵住了他。

四目相对,不用太多话,回握的温度已足够温暖。

“行了,难过个片刻足够了。”谢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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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高声道,“我们能在业障里拖延,对于外面的张玉庄来说也不过是一瞬之间,咱都把眼睛擦亮些,好好把他那些秘密翻一翻!”

宁恙依话把自己那缕散魂交到谢逢野手中,目光却盯着那两只十指相扣的手,眨眨眼,沉思起来。

皇帝果然说到做到,即便张玉庄要留在司天台上,也恢复一应皇子待遇,更是令派一队侍卫监守司天台。

这座为天家服务多年的观星道观,如今成了六皇子身份的象征。

再有多名道童加入,司天台空前热闹起来,仿佛数月前那场隆冬寒雪中的孤寂是场笑话。

什么都在改变,就像窗台那隔三差五会出现的小惊喜。

“元善!”

一名圆脸道童高声喝道,“你是不是又偷吃贡品了!”

他这一嗓子喊得实在响亮,颇有气魄云霄之感,连死皮赖脸如宁恙都被震得抖了一抖,随后更是加快步伐就要甩来那追来的人。

乱冲乱撞的,也没注意前面拐角可有人,两两相遇,撞了个眼冒金星。

“吃什么长大的,一身硬肉。”

宁恙捂着脑袋,却没听到对方指责。

他抬起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张玉庄神色平静,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眼里盛着深海,浓墨沉渊。

宁恙只觉得越发瞧不懂这人,嘴里苦哈哈的,许多未出的热情都被这么压了回去。

风也无情,只挑人眼睛撞,激出几点凉意好叫你无所适从地干眨眼。

就这么一愣,身后追赶的圆脸道童气喘吁吁跟了上来。

乍见“罪魁祸首”就要把自己准备好的斥责给抖落出来,脚还没站住,话已经说了两句,余光才瞧见还有另一个人。

待再眨了眼看清是谁,连忙囫囵着模糊话语,匆匆行抱手礼。

“监正。”

“嗯。”张玉庄语气平平,目光直接越过宁恙,问那圆脸道童,“何事这么慌张。”

那道童自然对答如流。

张玉庄听了个大概,视线这才收回来,自然将宁恙一脸笑容纳入眼底。

分明故交见面,开口却冷淡不已。

“你就是元善?”

宁恙笑容僵在脸上,原本春风柔嫩化成苦涩一片。他压不住失落,却又犟着要和张玉庄对着干一样,梗着脖子说:“我是。”

“为何总是闯祸。”张玉庄公事公办地问。

宁恙被他眼中那些陌生和冷漠冻到了一般,张着嘴也说不出什么。

“司天台乃皇家重地。”张玉庄已先一步迈脚离开,“莫要喧闹。”

圆脸道童连忙应是,躬身送六殿下离开,确定那道身影走远之后,才敢在原地小声斥责。

“你撞谁不好,非得撞咱们殿下身上。”

“你也真是,如今殿下可是天子手下的红人,他已然对我们这些新入道场的道童足够好了,没听嘛,前段时间他又命人给咱们裁衣衫。”

“我听宫人说这皇宫里都没哪处地方待遇有咱司天台好的了,我寻思这一日三餐并着糕点水果,殿下从不短了咱们的,你做什么天天去爬神像偷贡品!”

“你都不晓得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往我们这里钻,你还成天闯祸。”

“哎!说话,你也不怕被赶出去。”

圆脸道童叨叨这么多,全讲给一个木头听去了,只好拉着人先回去。

宁恙咬着嘴,小声说:“兴许他害羞呢,多年没见。”

“你说谁害羞?神像?”

余下许多未说完的话,全被人咽肚子里去了。

司天台虽然名字华丽,但说到底就是座建在皇宫后头的道观,也就一个观星台搭建得高了些,若要真算起大小,甚至连道场一半都够不着。

但如今落到张玉庄身上的注视,远比道场里那些世家子弟来得森冷刻薄。

他此身嗔喜转眼就会被报去皇帝耳中,这是处吃人地界,没资格为什么欣喜。

这批道童入宫的名目很巧,说是因先前瘟疫一事司天台起了大作用,更显观星职责之重,司天台不可无人继承。

提这话的人显然颇有用心:六皇子虽然身在司天台,但其未来或是庙堂重材,是以不在继承之列。

简言之:六皇子有经国之能,前路未知,谁晓得他会不会哪天就当了太子,要是更进一步成了未来皇帝,总不能一直留在司天台上。

这话开口在张玉庄被皇帝关禁闭那段时间,虽然对外看是六皇子失了帝心,却阴差阳错地合了皇帝心意。

只要天子愿意,召几个道童进宫算什么大事,立马就被人着手照办。

巧的是,原先张玉庄的道场里,只招了宁恙这一人入宫,轮资质,有的是比宁恙更出众的修士。

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却一点也查不出皇后的手笔。

张玉庄也想过干脆和宁恙直接说开,但他赌不起。

无论如何,他不能拿宁恙冒险。

是以,张玉庄只当不认识宁恙。

更是在人前喊他“元善”。

每叫一次,窗台边那些新鲜玩意就好几天不出现,但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又被拙劣地摆了上来。

总有刻意压制的东西一次次因此死灰复燃。

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传来指责声,贡品也没有再消失。

张玉庄渐渐活成了大家需要的六皇子。

他每日晨起去上朝,退朝后回到司天台带领一干道童于正殿神像下祈诵。

一连数日,当然也能发现贡品未被人动过。

他招来神侍问:“这些糕点一直是这几样吗?”

“回监正,供神之物一直都是这几个品类,可是有何不妥?”

“无事。”

自那之后,张玉庄以监正身份要求道童每日午后轮流来向自己单独背诵经文,以此检查修行情况。

也是从那天开始,监正殿里总会着人备着许多糕点。虽然六皇子从不食肉腥,点名要几块糕点也算不得违制。

只是厨房师傅有些疑惑。

蜜桃酥,桃花糕,桃仙酪……

每次要的也不多,但回回都吃完。

“这,咱家殿下这么喜欢桃子吗?”

按照人数,每日入殿单独考核,每次半时辰,三日便能轮到宁恙一回。

宁恙第一次踏进监正殿,像是才学会走路一般,总控制不住腿,几次想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凑近些。

“磨蹭什么。”

张玉庄临窗看着卷轴,即便听见身后那几脚轻轻重重歪七八扭的声音也没回头。

分明只有他们两人,张玉庄还这般。宁恙这算彻底卸了气,也没急着说什么,颇为自暴自弃站在原地砸吧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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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嘴,长呼一口气,把伪装给卸掉,甚至生出几分壮士断腕之决心。

“师父说,你此去艰难,未来这一路都不好走,道场里那些冷言碎语在宫墙里这些阴诡算计面前根本排不上号。”

“我也不是个傻的,哪能那么多人里就选中我来,不是我出事就得是你出事了,师父说过的,我和他在贵人眼里什么都不算,但因着同你有关,指不定要被人拿来威胁你。”

“那果不其然吧。”宁恙两手一砸,“我才来就听说你被你皇帝爹给关进来了,又听说你又是被这么骂又是被那个骂,连穿的衣裳都短半截。”

“那我就……”宁恙挠了挠头,才说,“那我就有点可怜你,我看你孤零零一个人我就不高兴。”

“你从来就倔,总爱往心里憋事,又不爱争,那这在宫里要吃亏的。”

“那我是闯祸,也是在你被放出来之后啊,我眼瞧着你好过点了,我就想着师父让我记得不要拖累你,我寻思闯点小祸闹一闹,就被赶出去了呢。”

“那你不喜欢,我就没做了啊。”

“现在我就想着不管最后怎么着呗,反正我也不怕死,总得让你身边有个自己熟悉的人在,不然你多可怜。”

张玉庄始终都没有回过头来。

一字一句,都在不断划开他静心构筑的冷漠外壳。

他知道一无所有具体是什么样,所以也清醒地知道自己压根没法承受得而复失。

天注定吧,他没能弄明白自己这个预知究竟为何如此折磨,怎么敢再去贪心要谁陪一陪自己。

道场那些日子,他日夜怀念,但总归回不去那时候。

遇荷池故人亭,旧人重逢。他欢喜感动之余,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护住宁恙。他从没那么迫切地想要追逐权势,否则在这深宫会害得宁恙因他而成为另一具消失的骸骨。

可布置谋划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他落魄多年,不争不抢,也后悔自己正想做什么时,一点门路都没有。

他立刻就确定了两件事:他要争,他不能亲近宁恙。

这两个念头冒得太快,以至于张玉庄都不曾察觉自己早已将宁恙放到了那条无欲无求的修道之路前头。

再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居然只是诡异无比地觉得就该这样。

那方小院,师徒三人,是他此生仅有的,可用作回忆度日的记忆。

至少要护住这个。

他敲碎自己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话,一片一片咽下去。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元善。”他说得极其冷静和疏离,“可怜我,你恐怕没资格。”

宁恙被这句话砸得身子一颤,依然固执地说:“那我说错话了,我心疼你,师父讲过的……”

“我很敬重师父,但我并不在乎你。”张玉庄打断他,“我照拂过你,是因为师父让我多提点你,你能有幸进宫,也是因为师父曾教导我,而你,是他唯一剩下的徒弟,你这叫沾了光。”

宁恙愣住了,半晌才说:“我俩修屋子的时候你当我是朋友,你……”

“那是因为我当时只是一个修士,而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接近利用的人。”张玉庄不漏痕迹地深吸一口气,“难道你真的指望我依着当年那点旧事就给你厚待?”

“你在放屁!”宁恙喊道,“师父说过的,讲话要面对面,你有本事转过来!”

张玉庄转过来,面上一点破绽都没有。

“我看着你,又怎么样呢?”

宁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道注视如此直白,几乎让张玉庄无所遁形。

对峙无声,窗外一片叶打着旋落下。

“六皇子尊贵,既看我不顺眼,就打发我走吧。”

说完,他开始按照张玉庄的规矩背诵经书,显得格外孤独而挺拔,非要比比谁更倔。

自那日起,六皇子的监正殿再也没要过糕点。

害得御膳师傅抬着原样退回的一干甜糕吃了又吃,想不通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殿下,担惊受怕许多天。

第134章 潜云

变化潜藏于暗潮, 明面上一切如旧。

司天台的道童依然照着监正吩咐,午后轮着去监正殿中背诵经文,宁恙也不例外。

自那日终止于不愉快的谈话过后, 宁恙收敛了许多,虽然平时也爱乐呵呵地同其他道童相处在一处, 但笑脸中总带几分愁绪,说不了几句话, 脑袋就要往监正殿偏一下,看一眼,就挪不开视线。

同伴拐了他一下, 提醒道:“元善,发什么呆呢,一会可轮到你去背书了。”

“我早背熟了。”宁恙扭回头来, 忽而吸了吸鼻子,秋桂那股香甜气暖烘烘地绕着人,非要勾勾扯扯地往心里钻。

已经三个月了啊。

踏入监正殿的宁恙如此想着,视线也不由得看向正在案前处理公文的张玉庄。

秋阳洒他一身,大逆不道地在这个冷峻的皇子身上镀上一层柔色。

宁恙不自觉心虚了一阵,他总想着要往前去看看这个师兄, 不择手段地把他那张嘴掰开让他好好说实话, 可无论他如何想要试探和靠近, 那个人总像冰山一样, 冷冷地在他们之间划出不可逾越的距离。

“开始吧。”张玉庄声音平淡二冷漠,听不出一丝情绪。

“弟子宁恙, 今日背诵《玄元经》……”宁恙彻底收回视线, 盯着自己脚尖背诵起来。

秋风扫过窗棂,送来几片红叶悄然坠地。

直到朗朗诵声入耳, 张玉庄才暗自松了口气,因为握笔而绷紧的手背才卸了些力气。

在宁恙背诵经书的声音中,张玉庄思绪飘向了朝堂。

百日。

在过去这百日之间,他以惊人的速度在朝廷中站稳了脚跟。

起初,他会在朝堂上提出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建议。张玉庄始终能记得,在他第一次主动开口时,高位之上,皇帝目光越过众臣饱含深意地朝他看过来那一眼。

惊讶、审视、甚至还夹杂一丝期待。

张玉庄刻意绕过深刻敏感的话题,只讲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例如改进边境驿站的运转效率,或是优化粮仓的储存方法。这些建议虽小,却总能切中要害,在关键处为朝庭节省大量人力物力。甚至,许多提议还能调和朝中不同派系之间的矛盾。

虽然只是几句谏言,于朝堂之中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可这足以证明六皇子思维何其巧妙,布置又是如何妥帖。

很快,一些眼光独到的大臣注意到这位年轻皇子。张玉庄自然捕捉到了那些流连于他身上的视线,会在下朝之后“偶遇”这些大臣,交谈简短却富有洞见。他会在言谈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于家国大事的深刻理解,让这些大臣刮目相看。

张玉庄尤其注重笼络年轻有为的官员,他在司天台专门设置一处殿堂,称为“星象研习”,名义上是邀请列位对五行又兴趣的臣子来研习甜文,实则他会通过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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