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魂魄的善桃瞬间瘫软在地,眼神变得空洞无神。
张玉庄再次开口,随着一声声沉重的诅咒,善桃身体扭曲起来,关节为此咔咔作响。
狂风在他身边盘旋,阴冷沉重的风刮过姑娘身体。
善桃的皮肤开始灰暗发皱,像树皮那样腐烂,指甲变尖边长,指缝里生出鳞片,原本光洁的额头有犄角破皮而出。
头发散乱,她头上那根银簪“叮”的一声掉到地上,落地清脆而又绝望,没有多大响动,很快就被乱风吹裹的泥沙掩埋。
他竟是。
夺人魂魄还不够,甚至把人炼成了邪物。
谢逢野忍无可忍,哪怕知道这是幻境,也身手做刃,要去劈张玉庄的脑袋。
理智迟来片刻,电光火石之间他意识到自己压根碰不到张玉庄。
但下一刻,他愤怒之下伸出的手居然被业障中那些怪风给挡了回来,便是连他自己也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险些被这怪风打飞。
玉兰及时接住他,两人均踉跄几步,眼中俱是不可思议。
风消散。
幻境就此匆匆散去,猝不及防。
他们就此被丢回桃林,桃树依旧静静矗立在原地。
可他们只觉得恍如隔世。
谢逢野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怎么会。”
他虽有触之则可观业障的本事,但这本事许多年来只停留在“观”上。
往事浮梦幻影,不可触及。
他刚才却被张玉庄召唤出来的邪风挡住了。
也就是说,他在刚刚,触到了过去。
梁辰亦是惊愕。
桃林之中簌簌风起,沉默无际。
谢逢野最先开口:“刚才,我若是触到了业障中的张玉庄,或许能借此打开他的过往。”
“但我没有。”
谢逢野缓缓收回手掌,尽力压抑着怒意。
此时此刻,能再在业障里见到张玉庄的办法只有一个。
——看尘三的过去。
身为冥王,他可以强制打开尘三的业障。
但身为食言者,他没有这么做。
他看向一旁的尘三:“本尊许诺过你,让你见到她,并不是通过这样。”
谢逢野确实想过,善桃能从妖邪中脱身,还能留下银簪打开业障,或许危机重重。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姑娘是被张玉庄以这样的方式……
“这情景非我所愿,是我对不住。”
这是真心话。
但这个“见到”无疑狠狠戳痛了尘三,他身子骤然一紧,猛地抬头,双目血红,其间怒意可化利刃。
谢逢野沉默地收下他的愤怒,开口说:“我知你见过他,幻境里的那个人,让我看看你的业障,让我找到他。”
开口却是无边愤怒:“你们都是神仙吧。”
谢逢野他们不作回答,尘三却是惨笑着将面前几位看过一遍。
又问:“刚才杀死善桃的,也是神仙,对吗?”
他已然处于理智崩溃的边缘,说话时身体止不住颤抖,又哭又笑。
“你们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冷眼旁观,我们这些凡人在你们眼中连蝼蚁都不如,压根都不配好好活着!”
“虚情假意半天,不就是因为我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吗?”
“既是如此瞧不起我们,为何你们这些神仙还要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你们知道痛吗!你们有心吗!你们!”
谢逢野握拳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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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
尘三却是被烈火浇油,他不管不顾地指着那个华服神仙:“你!自见面以来玩笑浮夸,轻轻松松将人命挂嘴上,你是什么东西!你……”
他说到最后,再也讲不下去,伏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谢逢野脑海中那个关于尘三的猜测愈发得到了证实,他胸口一闷,继而顺着话说:“我确实不是东西。”
这也是真心话。
谢逢野此刻万般厌恶自己,他厌恶那个一而再再而三低估张玉庄的自己。
他晓得,张玉庄是个畜生。
他比谁都晓得。
却还是在探得尘三爱人魂魄之后,无端生出那姑娘还能活着的自信。
明明,入这不名城来,是仙魔大战后万般惨烈打开的出口。
是先后各位挚友以命撕开了僵局。
他如今身在此处,竟然还会低估张玉庄。
谢逢野尚未弄明白自己做神仙究竟为什么。
他清楚,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张玉庄,是为了报仇。
那么自己又为什么要做神仙呢?
此刻凡人尘三当面痛骂,“神仙”二字经由他口而出,却让谢逢野觉得沉重无比。
他无法在至邪至恶的立场里,去揣度张玉庄。
甚至曾经刀刃相向时,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居然是同归于尽。
分明知道此地有活人被炼成妖邪,也该想到会见到如此局面。
也就是此时此刻,谢逢野忽然可耻地回想起,他在得知有人被炼化成妖邪这个消息时。
他想的是:这地方有人死了。
仅此而已。
入业障前青岁说的话响在耳边:“你认为众生受了苦,最后不过是去你幽都走一遍过场。”
“缘和,你只见了众生苦。”
“你认为他们只是生死簿上寥寥数笔,是生死无关的‘他们’。”
是了。
谢逢野把自己剖开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原来也有无情。
开诚布公来说,他的确只在乎与自己有关的那些生死。
而这样只顾自己爱恨,见众生苦却不感众生痛。
即便第一次听见三界有难,也没有担忧过众生的存在。
这么低劣的存在。
真的有资格做冥王,在口口声声说自己把众生放在心上吗?
答案显然意见。
谢逢野恶心起来。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无比厌恶。
为此,谢逢野再次对尘三说:“你说得很对。”
尊上如此逆来顺受,梁辰看不下去了。
这哪里能怪到尊上这里。
仙魔大战后,梁辰是跟着一道来这里的。
他更为了解这处不名城,晓得张玉庄将此处设坛,为的就是炼化活人,为此设下的法障更是层层叠叠,入了城的人连生死簿上都找不到了。
更何况,尊上彼时答应,也是因为在这城中却有探得善桃的魂魄。
想来魂魄在,人也……
哪知道这张玉庄竟是对无辜之人下此狠手。
尘三哭得气噎:“死的怎么不是你啊。”
梁辰忍不了,想上前打断他,却被一袖宝蓝拦住。
他讶异地侧头去看,却见青岁平静地目视前方,轻声说:“让缘和自己去处理。”
即便如今三界混乱不堪,但青岁永远是梁辰心目中那个最为值得钦佩的天帝。
既是他如此说,梁辰自然不会忤逆,就此退回远处。
天光大好,暖阳铺天盖地,显得此间桃林凄苦得尤为格格不入。
谢逢野一声不吭,任凭尘三哭哭歇歇。
良久,玉兰叹了口气
他走到桃树前,循着方才幻境里的位置,很快就在土中找到银簪,却是将它递到了谢逢野手里。
目光对视之后,谢逢野接过了银簪,来到尘三身前蹲下。
“你说的对,骂的也很对。”谢逢野把银簪放到尘三手掌心,“但其实吧,神仙和你们一样,被命运摆布,受天道约束,也会有很多遗憾和愤恨。”
尘三紧握着手中的银簪,指节泛白。
“但有一点我可以同你保证,我对那人的恨意。”谢逢野字字分明地说,“绝不比你少。”
尘三死死地盯着面前被他泪水浸湿的泥土,显然不相信这个话。
“我确实不是个东西。”谢逢野深吸一口气,“你能在今天见到我,是因为我的一位挚友,他用命给我铺路,为了杀掉那个人,我的朋友自戕了。”
谢逢野尽量让自己提及月舟时平静些,但只要有只字片语相关,那一幕就会汹涌而来。
冥灯飘舞于无极浮屠花海之上,歧崖风冷,吹灭了那凤凰金光。
风停劫散。
龙神成意失去了挚友月舟,小金龙失去了老怪物。
“在我面前。”谢逢野喉头酸痛,微颤的声音暴露了主人。
“所以,我来这里是为了那个罪魁祸首,也就是杀了善桃的那个人。”
尘三因这个“杀害善桃”而触动,却依旧不相信神仙愿意和自己感同身受。
神仙的朋友,想来也是神仙。
尘三不明白为什么要同自己说这些,他问:“你是在骗我,神仙怎么可能会死?”
此问如同尖锥刺骨,引得昆仑山雪扑面而来。
谢逢野在笑,声音却哑了:“可他就是死了。”
再也见不到那种。
“或许,我不明白你的痛。”
声音飘扬于头顶。
话中情绪毫不掩饰,尘三愣怔抬头。
这一刻,尘三看见的华服神仙与之前认识那位判若两人。
清风微拂,牵动了他的发丝,在他眼前上下浮跃。
那双眼时常含笑,此刻饱含深邃的悲悯。
他说:“但我同你一样恨他,并且要这份恨意付诸行动。”
桃林中的风渐渐平息下来,树叶的沙沙声仿佛带着某种决心。
终于,尘三哑声问道:“要我怎么做。”
谢逢野:“把手伸出来。”
就此,通过尘三的业障过往,他们再一次看见了过去的张玉庄。
也因此,猝然明白尘三为何如此崩溃。
尘三却如幻境中那般,曾是一个文弱书生,和青梅竹马的善桃一同因为战祸离乡,路遇歹徒,生死关头那个孱弱书生不管不顾地手拿农具把人砸死。
事后,却久久不能忘怀手刃活人的那个触感,如同地狱。
两人辗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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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不名城,又再次分离。
彼时,被推出光门的尘三回头一看,早已不见桃林。
一个雨夜,再也进不去不名城的尘三失魂落魄地借宿山野旧庙。
张玉庄就是此刻出现的,身形挺拔,气势逼人。
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深邃。他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薄唇微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尘三如同善桃一般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心怀敌意。
那男子却立于原地,在火光映照下,眉目依旧阴冷。
良久,他像是突然寻到了乐趣,短暂地回忆片刻,乐不可支地开口:“原来是你啊。”
尘三不明白这个打扮富贵的人大半夜跑这山野荒村和他说这个做什么,遂心感不安地往墙角又缩了缩。
倒是那人逼近几步,开口问:“你想要回去是吗?”
闪电把黑夜劈亮一瞬,白光之中,那男子低声问:“但你体弱,恐怕无力在那城中活下去,更无力护住自己想护之人吧。”
这个男子的声音像是蕴含某种力量,尘三抗拒不得。
几句对话,男子说他有神药,可助尘三获得力量,让他拥有强壮的身体,住他一臂之力。
“我帮你。”
柴火劈啪作响,一如尘三胸腔里那颗惊疑不定的心。
山雨如瀑,旧庙于狂风骤雨中摇摇欲坠。
“但是,我有个要求。”男子抬手一挥,在尘三惊讶的注视中,空中突然浮现出一片虚影,渐渐清晰,“在城中找到他,带去护恙殿。”
看到此处,谢逢野瞳孔骤然缩进。
彼时的张玉庄,抬手一挥,竟是将他谢逢野的样子给幻了出来。
要命的是,在那片虚影里,谢逢野穿的正是身上这套,一时兴起让梁辰寻来的衣服。
可这尘三的幻境,发生于数月之前,那时谢逢野正在幽都打算和张玉庄同归于尽。
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来这不名城,会换这身衣服,会遇见尘三。
会。
在尘三业障里看到这一幕。
谢逢野眼皮一跳,眸光彻底沉了下去。
梁辰也发现了这点,喃喃道:“怎么会。”
莫非这张玉庄已到了他们不可想象的境界?能未卜先知到这般地步?
惊疑不歇,愣神的片刻,尘三已答应了下来。
并且再三言说:“我不害人性命,我只想找到善桃。”
男子不言语,俯视着他,伸出手臂,示意他伸手来接。
“吃了它。”
雨声渐急,幻境里的尘三迷茫地伸出了手。
接过了那枚赤色圆珠。
吞入口中。
第124章 见雨
尘三看着眼前这幕, 羞愧后悔之下,甚至忘了呼吸,几乎将自己逼入绝境。
玉兰轻叹, 在袖中掐了诀,灵光缓缓落于尘三头顶, 让他如此短暂地睡过去。
谢逢野这才伸出手,凝神于掌心, 朝幻境里那个张玉庄手腕握过去。
如此,可以借尘三业障打开张玉庄过往。
眼前景象开始扭曲变化,在尘三业障消散最后一刻, 曾经的那个张玉庄却似有所感一般,眸子缓缓移动,落在了现境的谢逢野身上。
那道视线太过明显, 若非知道不可能有这样的事,谢逢野几乎就要认为张玉庄看得见自己了。
业障展现。
凄冷雨夜,残火断柴。
他勾起了嘴角。
谢逢野看得分明,心绪混乱几分。
至今种种迹象无不在表明一个问题:张玉庄这厮的业障尤为不同,不仅可以触碰,他本人似乎可以通过这个业障看到将来。
时光于谢逢野掌心回溯, 不出意外地, 这个过往也同往常的业障不一样。
业障, 无非是瞧此处之时, 看往昔重现。
张玉庄这个,却是从他婴孩时期开始铺展。
谢逢野暗骂一声:“做作的人, 做作的业障。”怎么不从开天辟地讲起?
一幕幕画面编织起来, 如走马灯一般闪过。
皇宫深处,暗烛摇曳。
瘦弱的婴儿躺在摇椅里, 摇椅用料不凡,雕花繁复尽显此间富贵。
他似乎没多少力气,微弱的啼哭声在诺大的宫殿中撞不出几声回音,很快就被夜风吞噬。
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被安置于富丽堂皇的阴冷坟墓之中。
宫人们路过,目光中尽是不屑和淡漠。
“这个弱不禁风的六皇子。”年长些的宫女低声说,“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
“本来就是贱婢的儿子,母亲不配活着,即便皇后要养这个孩子,想来他也无福消受。”另一名宫女低声附和。
“就是,也是咱们皇后娘娘心善。”
“我说……”
两人正要继续这个话题,被銮驾到来大乱。
皇后目光柔和地来到摇篮旁,伸手轻轻抚摸婴儿的脸颊,柔声说:“可怜的孩子。”
“这孩子体弱,活不下来,那也是天意。”皇帝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全身上下无一不在表达对这个孩子有多嫌弃。
这一幕化为光尘散去,那些晦暗颜色重新组合,来到了张玉庄五岁时。
朴素的马车离开皇城,驶向郊区。
这年皇后诞下龙子,这个幸运的孩子立马被封为太子,满宫上下无不欢喜。
为此,皇帝甚至大赦天下以示欣喜。
天下感激这位太子。
可这份大赦天下,偏偏没有半分恩情施舍给六皇子。
皇帝却以张玉庄身体弱为由,送他去皇家道场养身子。
尽管皇后哭着百般不肯,皇帝还是毅然下了命令。
年幼的张玉庄从车帘回望皇城,目光越过城墙,翻过那些宫殿,努力望着一个看不到的地方。
那些金殿最终消失于浓雾,远山懒懒地抬着残阳,目之所及一片暗淡。
他小手紧紧捏着是母后临走时送给他的护身玉牌,仿佛这样还能感受到母亲唯一的温暖。
“弟弟出生了,父皇母后都很高兴,我也高兴。”孩子用额头抵上玉牌,“孩儿会为母后祈求安康的。”
这份心愿在此后是一路颠沛中愈发坚定。
道场的生活并不比在皇宫轻松。
那个王朝是一段极为久远的历史,彼时三界尚未定下,人妖鬼同居一界。
世间灵力充沛,通过修习,凡人亦可操控灵力为己用。
当朝以道为尊,世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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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适龄子弟前来进修,时间久了,他们就开始组团起来,欺负这个被“流放”至此的皇子。
但总会顾忌对方身份,是以不敢放纵太过,羞辱只停留在言语上。
这段岁月里,天总是灰暗一片,难得见了阳光,亦是冷冰冰的。
自从来了道场,张玉庄身子却越来越弱,咳疾就像诅咒一般缠上了这个孩子。
但瘦小的孩子从不落下任何一场进修,他在清晨寒露里练功,烈日下念经。
偶尔在月光下默默流泪,又悄悄擦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几个顽劣的世家子弟发现不论如何羞辱这个六皇子,他始终不会反击。
如此,张玉庄的沉默,推动了他们更深的罪恶。
他们变本加厉,将语言羞辱升级为实际行动。他们一点点试探,想看看这个沉默寡言的皇子能忍受到什么地步。
或是伸脚把他绊倒,看他摔倒在地后又假意上前关心。
张玉庄只是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抱起经书,重新找个僻静地方修习。
这些让那群孩子无比兴奋,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认定张玉庄不会反抗,甚至把他看做沙包,得空便寻衅捉弄。
但张玉庄始终静静修行,为此,道场里许多师父渐渐对这个勤勉的孩子和颜悦色起来。
毕竟,谁不喜欢好学的孩子呢?
但他的勤奋并非无用功。
事实证明,这个被天家抛弃的皇子确有灵性与慧根。
尽管身体虚弱,他在修习道法时表现了惊人的天赋。
张玉庄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其他孩子需要数月才能学会的符咒,即便咳个不停,施术时灵力却异常稳定,仿佛他生来就懂得如何引导天地之气。
甚至,他改良古籍里的丹方,大大提升药效。三言两语解开典籍中的关窍,化解诸位修士的困惑。
渐渐地,他开始说一些预知的话。
最开始那次,他突然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说需要加固房顶,理由是不久后会有天灾。
可道场毕竟是皇家建造,不论是用料还是构造,肯定牢固。
而且,道场里有专人负责勘探天象预料祸福,那是需要经年修习才能领悟看破的本事。
即便六皇子天赋异禀,但说这话未免有些狂妄。
“殿下,或是忧虑过甚了。”一位年长的道士温和地说。
另一位道士则失望的摇了摇头:“此子虽有才,但为此生了傲。”
师父们都这么说,更别提那些向来以欺负张玉庄为乐的孩子们了。
张玉庄没有反驳,只是轻声说:“加固一下吧。”
他话音未落,哄笑声已起,嘲讽意味尤为分明。
“哟,这位殿下莫不是得了神仙指点?”
“哈哈哈,我看他是昨晚做噩梦了吧。”
“就是,小孩子家家的,还预知天象?可笑至极。”
张玉庄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小屋,他依旧每天勤勉修行,其余时间都去后山寻黏土和木枝,回来加固自己和师父的屋墙,不分白天黑夜。
三天后,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雨遽尔降临。
天空骤然阴沉,雷声轰鸣,闪电如白龙般在云层中穿梭。
倾盆大雨,落如利箭,狂风做陪,之夜纷飞。
雨水如此倾泄而下,很快就形成了湍急的水流。
道场的主殿屋顶首当其冲,那些自诩坚固的房梁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随后轰然坍塌。
木屑和瓦砾四处飞溅,混杂着雨水,场面狼藉不已。
其它屋舍也不同程度地受损,或是屋顶被掀飞,或是墙壁被冲垮。道士和学童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虽匆忙布下法阵,仍然挡不住这个天灾般的暴雨。
在这片混乱中,有一处地方显得异常安宁。
张玉庄和师父所在的小院完好无损地矗立于狂风暴雨之中,他施术设下的法障稳稳地护住了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灵光亮在浓云暗天之中,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安静。
众人奔逃至此躲避,包括曾经嘲笑过张玉庄的那些孩子。
小院一时拥挤非常,张玉庄将师父安置好,自己却抱了一柄破旧油伞来到檐下躲开那些拥挤和猜疑的目光。
水幕阻隔了视线,坠于瓦上,铮鸣不歇。
在这片混乱与喧嚣中,张玉庄显得尤为静谧。
稚嫩却沉着的脸在闪电中若隐若现,额前发被风雨吹乱,却遮不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静静站着,和风雨没来时一样。
忽而他的目光被墙角一处的异动吸引。
在那里,一群蚂蚁正奋力抵抗着洪水,它们抱成一团,互相支撑着逃离即将被淹没的蚁穴。
他垂眸看了片刻,旧伞微晃,而后偏了过去。
那群正在脱险的蚂蚁不再受到巨大水滴拍打,动作也迅速起来。
张玉庄目光专注地跟随者那群蚂蚁,雨水顺着发顶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水痕,他的半边身子也很快被雨水打湿。
但张玉庄毫不在意,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
暴风骤雨里,他圈住这一小方天地,成了一座孤岛。
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当阳光露头时,道场已经面目全非。
自那天起,这座皇家道场再也没人小看张玉庄,只是他们神色各异的脸上,或多或少带上了几分畏惧忌惮。
众人离开,张玉庄一如既往地去师父榻前侍奉汤药。
师父病故如柴,面容慈祥。
“此番预知天象,虽救众人于水火,然恐招祸端。”
张玉庄低头回应:“弟子不敢居功,只是偶有感应。”
师父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是天赋,是福祉,亦是祸患。”
张玉庄缓缓抬头:“弟子明白。”
老人说话的声音在烛光摇曳的屋子里回荡:“道场留不住你了。”
预知的能力是修行之大成者,不论世家贵族亦或皇宫禁殿,都会召集有此能者。
何况张玉庄本就是皇家血脉,经此一场大雨,想必宫中早已知道了他的本事,哪还能留他在道场。
张玉庄沉默片刻,对师父深深一拜:“弟子恐怕要暂别师父了,忘师父保重自身。”
师父轻轻抚摸张玉庄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切记勿为外物所扰,你之能力非凡,用之得当可造福世人,用之不慎则祸患无穷。”
年迈的老师,声音无比沧桑,却是字字沉重。
“切记切记,莫忘初衷。”
张玉庄跪了下去,叩首道:“弟子谨记,此后必善行不辍。”
圣旨来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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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六皇子玉庄天资聪颖,预知天象,救众于难,实乃国之栋梁,今特召回宫中,以备培养。”
马车辚辚,旌旗招展,身着锦衣的侍卫和官员恭敬无比地前来迎接。
张玉庄跟随队伍走向銮驾,此后再也没有回来。
来时路,归时途。
十二岁的张玉庄比来时多了几分沉稳。
幻境里,华贵马车直奔皇城而去。
现境里,谢逢野看得五味杂陈。
——张玉庄这厮,小时候是这样的吗?
善行不辍?
“他这是……”梁辰也看傻了眼,“他幼时竟是个修行天才。”
“这就麻烦了。”谢逢野面色凝重。
观其业障,除了可通过往事经过来断善评恶,还可看其所执。
回望过去种种,张玉庄心性坚定,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若是要这么一个纯良少年变成如今的张玉庄,其间曲折可想而知。
也就是说,若想通过化解执念这个办法来打败他,恐怕难了。
“他苦苦收集那些,不就是为了把一个人扯回来吗。”玉兰分析着说,“想来,这个人势必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谢逢野接话:“极有可能是促成他改变的人。”
玉兰点头:“也就是说,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一定会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痕迹。”
此话有理,谢逢野深表认同。
“可是。”谢逢野心中疑云更深,“早先我们就领教过他预知的本事。”
例如可以知道谢逢野会来不名城,所以早早安排尘三。
甚至可以让谢逢野直接触碰到幻境中的烈风。
若说道君本事通天,看透世间运作痕迹,由此设立天道。
但唯有一条:谁都不能让过去与现在实质性的触碰到。
如果可以这样,想来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更何况,若他早有这个本事,何不直接把身系自己执念的人从过去带回来。
何苦经营多年,把所有人得罪个遍都不能得偿所愿。
所以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做不到。
可他又是如何能通过幻境……
思虑间,张玉庄已回到了阔别多年的皇宫。
皇帝没有给出一丝一毫作为父亲的温情,冷冷地警告道:“今你回宫,勿因小功而自傲,切记分寸。”
张玉庄低头应是,转身之机,皇后含泪将他拥入怀中,颤声道:“我的孩子。”
亲生的爹漠视不管,倒是皇后作为养母对张玉庄百般疼爱。
自此,业障内一幕幕开始快速变幻,唯一不变的,是张玉庄脸上始终恭敬又冷漠。
而皇后,始终伴随着这个孩子成长。
晨曦微露,张玉庄晨读,是皇后轻步而来,为他披上薄衫。
朝堂之上,张玉庄恭谦有礼,退朝后,是皇后携食盒而来,对他嘘寒问暖。
月朗星稀,张玉庄夜习剑法,是皇后远远手腕。
秋风萧瑟,张玉庄为民请命,朝臣欣赏,是皇后在旁微笑。
大殿高堂,皇帝宣布立张玉庄为太子,皇后坐于高位,眼含泪光。
这位皇后在张玉庄成长中,给了绝对分量的母爱。
只是。
梁辰问:“这位皇后不是有了孩子,还立为太子了吗?”
当年张玉庄被赶出宫去往道场,正是因为这个。
这个业障实在奇怪,自从张玉庄离开道场这几年,都是匆匆掠过。
实在叫人瞧得奇怪。
“不止如此。”谢逢野盯着业障里那个张玉庄,沉声说,“来仙册。”
所谓来仙册,便是记载各路神仙登临天界之前的所在。
可是关于道君张玉庄的却是只字未提。
不论是这个遥远的王朝,还是这对帝后,甚至人界的六皇子。
毫无记载。
“或是他有心抹去。”玉兰道,随即又摇头,“但那也不应当啊。”
梁辰面带不解,看向尊上,不料尊上也只是深深点头说:“确实很不应当。”
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青岁开口解答:“张玉庄既是个不管不顾要把人拼凑回来的,那他就是有情有义的人。”
梁辰一愣,便听谢逢野接着说:“有情有义到恨不得撕了天也要把人找回来,你想想他都想用些什么把那人拼起来。”
听了这话,梁辰回忆着说:“美人面,禅心,神骨,涅槃……”
他猛地一顿,这些可都是天地间至宝。
即便美人面炼化方式十分邪性,但美人面毋庸置疑是美丽的东西。
“也就是说,在他张玉庄心目中,那个人配得上这些所有至宝加身?”梁辰不确定地问。
“对。”谢逢野笑得无比讽刺,“张玉庄不惜丧心病狂也要找回来的人,怎会让他上天入地毫无记录?”
“更何况。”玉兰说,“连这个曾经的王朝都没了记录,简直像……”
梁辰恍然道:“要把过去所有事情都掩埋。”
现在可真是麻烦了。
谢逢野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进业障至今,所见所瞧,都是张玉庄有心安排。
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能看透谢逢野他们的每一步打算。
眼看着业障里已然来到天降祥瑞那天。
人们得到上天的提示,言说太子道行高深,功德圆满,已臻飞升之境。
此乃国运昌隆之象,举国上下无不欢欣感激,想来太子登仙后,定会庇佑江山社稷,护佑黎民百姓,此后必是风调雨顺,万世太平。
街头巷尾张灯结彩,百姓们身着节日盛装,手持鲜花彩带,载歌载舞。
各色花车游行于街头,抛洒着金粉与彩纸,城楼上鼓乐齐鸣,烟花绽放。
宫里更是一派繁华,宫檐上坠着红色锦缎,各条主道放置巨大香炉,袅袅青烟直冲云霄。
大殿里正在举办盛大宴席。
女伶们手持彩扇载歌载舞,宫侍们捧着珍馐美味来回穿梭于王朝富贵之间。
此刻文武百官济济一堂,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太子张玉庄端坐在次席,此刻他身着的,正是尘三幻境中看到的那身衣服。
东珠华冠,金龙绣衣。
只是相比之下,不见那些阴鸷,亦不见曾经道场里那个目光清澈的沉默皇子。
此刻的张玉庄,谈吐不凡举止得体,从容坦荡地接下一切祝贺,总能浮现恰到好处的笑意。
所谓天家之富贵风流,尽数体现于此身。
只是,太子端坐次坐,主位龙凤椅却空着,不见皇帝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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