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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两难
歧崖风寒, 吹不散冥王周身赤焰煞气。
老怪物约莫是点了头,亦或是躲在那团浓雾中暗暗偷笑,总之他没有回答半个字。
“你们可真行。”
谢逢野扯着唇角干巴巴地点了几下头, 继而一言不发地走到尚未醒转过来的俞思化面前,低着下巴看了半天。
他似笑非笑地说:“怪道青岁三番两回下界, 原是为了他呀。”
“好没道理,有人要我同月老反目, 以此降灾于三界,你和青岁就得护着月老,难道我命缘线被砍, 在三界大难面前就如此不值一提?”
“你们逼着我做冥王,逼着我爱护苍生,难道我这么一点小私心就不堪挂嘴?”
他越说越恼火。
“可你们口口声声说有难, 又见事事牵扯于我,到底谁人所为,要如何应对又不告诉我!”
“看我被你们哄得团团转,看我蒙在鼓里无头苍蝇一样找人,你们是不是特开心。”
谢逢野目光锐利如刀,身体绷得笔直, 尽管再加掩饰, 说到”蒙在鼓里”时, 他眼中还是露出受伤和失望。
“月老后台硬实, 他这条命要散了,你和青岁上赶着来护他。”
他嘴角含着讽刺:“我呢, 你们是真不怕我被逼急了亲手送他上路!”
眼看着冥王边说边走向俞少爷。
小安和阿疚失声道:“使不得啊!”
他们惶恐相望, 又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这不就是那个谈笑间抬手凝焰送你上天的冥王吗,果然这般狠辣无情才配得上那些玩世不羁的猖狂。
“行了, 看把两个孩子吓的。”昆仑君淡声道,“你明知自己不会这么做的。”
谢逢野左手掬着一捧焰火,照得他半边身子映泛红光,像开在无边深潭里的莺粟,灿烂又危险。
他薄薄的唇平直成线,锋利似刃:“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面前的就是月老,是他寻仇百年终不得见的月老。
之前稍有怀疑,谢逢野都没往这条道上去想。
如果……再早一些,早到崔木才引倒咒语入幽都,早到他刚刚来到百安城。
那么这捧冥焰必定会直接砸到俞思化魂台里面,将他烧得苦不堪言。
非要。
非要在银立送出那抹灵识之后,非要在同经生死大劫之后,才有人肯出来告诉他:你面前的就是月老啊。
可是唯有你,是最不能伤害他的人。
闷心灼肺的质问在耳边响起:“你下得去手吗?”
不得不说,老怪物实在了解谢逢野。
若是只为他一人,便是这天地翻了去又如何,可如今柴江意何在寻找不到。
谢逢野也不会去用一个破败不堪的天地做相逢的礼物。
更不会,用他人性命做代价去换柴江意回来,否则他早就让小古灰飞烟灭让自己达成心愿了。
何况……
从始至终,他同月老本无死仇,他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要砍断命缘线?
“你如今既为幽冥之主,自该比谁都晓得,轮回之身不晓记忆,何况是神官渡劫。”昆仑君轻声道,“你面前这个,只是那个与世无争的百安城俞氏小少爷。”
“是柴江书爱惜的曾孙,也是银立临走之前托付给你的人,于他而言,你可以是冥王,于你而言。“
昆仑君声音更轻了,像月辉之下的清风:“他只能是俞思化。”
“而你,不会伤害一个凡人。”
俞思化就是月老,却因有人在背后作祟,谢逢野对他无可奈何。
这实在是很没道理的事情。
也实在是一件极其不公允的真相。
刺目惊心地铺给冥王看,告诉他成神为仙,万事皆以大局为重。
“月老曾说,劫成之后,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逢野气笑了:“他这一生周围尽是妖妖鬼鬼,如何能安稳历劫,难道还要我护着他?”
昆仑君默了半晌,才说:“那就看你护不护吧。”
谢逢野斩钉截铁地回:“不护。”
“本座今日以幽冥无度在此起誓,成意即便要身死魂销在本座面前,本座也不会加以阻拦,否则便让本座终身难了未尽心愿。”
“如有违背,天道在上,只管降罚于我。”
这是义无反顾的心意。
誓言瞬时铺开成跃动字符,散在歧崖之上。
昆仑君没拦住。
小安和阿疚不敢说话,只觉得冷汗险险地挂在脸侧。
谢逢野忽然动了。
他缓缓收拢掌心,一寸寸压下那些赤红明艳,然后转身去看昆仑君。
“那你们呢,何时能给我一个交代?”
这问的,便是魔族欲逆施倒行损天道规矩祸害乾坤。
“反正不是现在。”昆仑君很快便给出了回答。
“为什么?”
“时机未到。”
“柴江意消失得莫名,他可是魔族?”谢逢野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不是。”
“好。”谢逢野侧身一步迈入虚无,准备从歧崖离开,不忘回头狠狠丢下一句,“话说在前,你和青岁谋划什么,我都不会帮忙的。”
灰雾里那身影一顿,随即炸开惊天狂笑。
谢逢野也不贱,铁着脸就要走,私心里发誓今天不会再和老怪物说一句话。
“小黑龙。”昆仑君喊他。
冥王殿一顿,继续往前。
昆仑君在雾里轻咳两声。
那人就不走了,咬着牙站原地。
谢逢野全身上下都在透露着烦躁:“还有什么话要讲。”
昆仑君全做视而不见,接着问:“你现在还捡叶子吃吗?”
谢逢野之事,不论是青岁还是昆仑君,皆是无所不知,自然晓得如何让一只暴怒的龙回头。
当年冥王遍寻不得惹了众怒,眼见着丹砭殿被砸在即,药仙才怒而挺身,说世间有灵叶,久未得见,食之可见所念之人。
但是又碍于私怨,不肯将全名说出。
从此冥王才多了个嗜好。
谢逢野冷冷地说:“吃啊,不吃怎么能对得起你和天帝骗我这么久。”
说罢,就转身离开,背影上写满愤怒二字。
“这下可难哄了。”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昆仑君才叹念出声。
小安和阿疚眼看着这莫测的老神仙大有要撒手离开的准备,急急出声喊住他:“昆仑君!我们……”
灰雾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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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是可以离开的。”
“你们呀。”昆仑君声音重回清润温和,笑语道,“你们戮仙之举此刻怕是已上报到天帝面前了,我给你们建议。”
分明是被昆仑君操控的!
小安和阿疚哪敢说开,含着委屈屏息以待。
便听昆仑君清了清嗓,老气横秋地说:“回不去了,待在幽都好好干吧。”
饮恨路上,冥灯高低错落地排开一列,幽光汇聚着,奋力将幽都那些孤寂挡开,照亮这条亡与分离的路。
生魂移步,不见影子。
冥王亲行,百鬼列阵。
前面就是忘川,有千千万万不得善了的遗憾在此流淌千年。
谢逢野扯着柴江书的袖子,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一步步引她走向奈何桥。
凡入幽都,皆会化为此身最美好的模样。
她还是谢逢野记忆中的样子。
青袄灰裙,嘴角笑意飒朗,只不过用灵纱蒙了双眼。
原先最是活泼的人,如今只管扬着浅笑,不开口过问,静静地跟着走。
直到孟婆递过碗来,谢逢野又仔细地放到她手里。
她才说:“山蛮子。”
谢逢野僵住,难以置信地去看她。
柴江书从不是会柔言相向的姑娘,她喜欢活得灿烂如朝阳,暖烘烘地照到人心坎里。
可就在此时,在这无边无际的幽都里,在翻恨涛浪的忘川前。
她轻声一语压下无世沉寂。
“姐姐作弊了,隐隐约约瞧见你的发尾,还是不愿细心梳理,总有几缕打着奇怪的结,跟你的性子一样。”
“我很庆幸,我们再相逢,还和曾经一样。”
“如今见你如此,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便替我转告小意,我等不了他了。”
她眉目中只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平和,仿佛能隔着软纱直接看到谢逢野。
他心虚得连眨眼都忘了,只是愣愣地盯着她看,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我不害怕变老,但会有些害怕老了之后才和你们重逢,这样我们就只有再见可说了。”
他们近在咫尺,隔了一个不生不死,错过一个垂垂老矣,百年太长,世事变迁,只留下这段无疾而终的等待。
年华不再,遍体鳞伤。
“我要走了,所以,不要让你自己后悔在今天没跟我道别,好吗?”
谢逢野只觉口中一片苦涩:“你……你不问我?”
“问你什么呢?”柴江书闻言,嘴角漾起浅笑,载满了当年的旧时光。
饥荒持续了近三个月,大雪从未停过,每天都有不同的传闻从城外递进来。
好似有将军要整队前来救,百安城得知这一消息后惊喜雀跃良久,却迟迟不见兵甲。
医馆中柴家姐弟二人和山蛮子近况也愈发不好,先前被周边邻居抢夺了食物,柴江意在混战中被打伤,山蛮子气不过冲出去乱战了一场。
虽然打得那些人落荒而逃,但他自己也磕破了脑袋。
捂着伤好几天不敢去看柴江意,实在忍不住,悄悄地摸到了墙根下想透过窗户往里面探头。
还没等瞧清什么,声音先从里面出来了。
“偷偷摸摸做什么?”
被毫不留情地拆穿,山蛮子眉眼瞬间就耷拉了下去,夹着尾巴低着脑袋进屋。
欲盖弥彰地把自己戴的帽子压牢实一些。
柴江意清瘦了许多,靠坐在床边,默着声将他打量个遍,才出声让他靠近些。
山蛮子过去,离草药味越来越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原想此番定是因为私下打架要被责备,却听柴江意说:“嫌我难闻?”
山蛮子愣了片刻,才慌里慌张地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极力否认。
“行了。”柴江意别过头,“我还嫌你几日不洗头,更臭。”
“……哦。”山蛮子有些窘迫,媳妇教过无论境地再苦,也要当爱干净的人。
可是他头上顶着伤口,沾不了水啊。
回到屋里他反省半天,觉得自己真傻。
绕开伤口不就能洗了!
等他哼哧哼哧地烧开雪水打理好自己,再狗狗祟祟地沿路返回,原先还开着一条缝的窗户却关上了。
可惜。
他想。
正要离去时却听见柴江书在屋里:“行了啊,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可看见了,那大傻子着急给自己洗头呢,你可别为难他。”
“你既看见,为何不拦着,你明知……”柴江意欲言又止,化为淡淡一声叹。
柴江书奇怪道;“你既然关心他,直接问不就好了?”
柴江意立时说:“我没有关心他。”
“那你天天开条缝等他来冒头?”柴江书当即打断了他。
山蛮子听得心一紧,屋里却久久没响起回答。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天头不知何时漏下名光一抹,清清凉凉地照在医馆檐上。
“你什么事情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问了就要说对不起。”
“既然你不说,我就不问吧。”
百安城半月前一场地动,晃散了许多屋宅,如今步在其中,还能听着许多敲敲打打的声音。
却不想那塌得稀碎的烟柳楼却是最快重新起楼的。
修了座三层小楼,从外面看富贵又风雅,只是门户紧闭,不晓得是经营何项。
只有门匾上缀着“认君”二字。
掌柜的倒是露过面,听闻是个俊美昳丽的小郎君,眼角飞扬风情万种,一柄折扇摇去了许多小娘子的心。
这边起高楼,那边大厦倾。
那原本显赫一时的张家,在这次地摇中不幸地塌了三家银庄,白银铜币流水一样乱淌,引人哄抢数日。
既提到张家,难免想到另一户。
俞家。
俞家自地摇忽地默不作声办了场凶礼,白绸挂于檐下屋角,竟不知他们家是谁过世。
就连远在边疆的长子都回来了,阵仗浩大。
俞思化虽是开了丧事铺,可全无经验,想去找冥王,又想实在没什么道理请他来帮忙。
更何况自那日幽都之后,谢逢野一直闭门不出,俞思化几次想问银立之事都开不了口。
没想到他不请自来,却是站在府前做了好大一通来者不善,恍若去了趟幽都就换了个性子。
“我是想请你来指点。”俞思化心中不解,但感觉得到如今冥王并不友善,直接道,“不是让你来指指点点。”
谢逢野扯扯唇,眼里没什么笑意:“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惊慌忙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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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思化抬眼看他,自问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个神仙。
他心里带火,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谢公子请便吧。”
谢逢野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俞思化:“那俞少爷忙着。”
“少爷”两个字被他特意地嚼了又嚼,带着股莫名的狠意。
俞思化被他丢在原地,看着冥王的背影消失在灰墙白皤之下。
青天在上静渡微风,身侧早已没了柳荫斑斑,却将一切带了回去。
他喃喃道:“我还想问问你看到祖母了吗。”
尾声化进风里,却续上了另一道轻扬语调。
“贵府可是在招管家?”
俞思化循声去看,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个高挺男子,手执折扇,眉眼风流。
他只看了一眼,便回绝了:“公子富贵一身,如何能屈尊来做管家。”
“小少爷这是嫌我妖怪之身?”那男子面上没有半分被拒绝的不悦,反而笑得愈发明媚。
“贵府之前的管家不也是妖怪?而且,我能帮你镇下那些他困住的妖怪,不让他们出去为祸人间。”
俞思化思绪飘了一瞬,他察觉到面前这个妖怪身上那股无与伦比的欢欣之意。
他在开心什么?
“你要什么?”
“这便是有戏了。”那漂亮妖怪不急着回答,摇着折扇过来,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冥王离开的方向。
“我呢,曾经只是一只野狐狸,被个粗鄙恶俗浅陋又猥琐的乡野莽夫捉了去,要将我生生剥皮。”
他转回视线,丹凤眼含情脉脉得像要淌出水来。
“当时有位贵人帮我挡了一劫,小少爷给我一个住处就好。”
“我想找他。”
第032章 未言
俞思化重新回丧事铺子的时候。
秋阳暖烘烘地照在屋檐外边, 隔着窗棂能瞧见谢逢野正懒洋洋地窝在里间躺椅上睡午觉。
光尘纷纷扬扬,绘得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用玉也趴在他胸口上,一人一狗昏睡中守着半开门缝的姻缘铺子。
本来, 谢逢野是打定了注意:就算着日子等俞思化这条命走到头。
到时候该打该杀的再说。
毕竟老怪物不爱按照常理出牌,有一点是没说错的:柴江意消失一事, 确实发生在月老砍断姻缘线之前。
仇要报,媳妇要自己找, 隔壁的俞思化也不能搭理。
再有,那月老即便如今下界来历劫,可也留着神识, 光是给谢逢野送药就送了两回。
想来多半出自于心虚。
既说劫成会给个交代。
凡人寿数短,他冥王等得。
如今万般事情告一段落,那魔族之事有青岁和老怪物联手查着。
谢逢野要做的, 就是日复一日地朝着天地间散出神识找人。
此项极其耗费精力,所以他一度睡得不知昼夜。
用玉也搓着小爪爪问过,但不知为什么,冥王就是不肯用它。
所以,俞思化回来三天之后,谢逢野才发现隔壁多了个狐狸精。
彼时晨曦灿灿, 谢逢野早起精神大好, 正准备动用真龙之气, 屋门却咯吱一声被推开了。
两名衣着讲究的男子走进来, 直言是当地城主家的仆人。
其人说话从容,穿着也讲究。
记得曾经自百安城饥荒之后, 人间的皇帝就将各地老大改了城主, 如此官商一体,倒是能在最快的速度将百安城发展起来。
如今他们寻上门来, 说要办一桩冥婚。
原因也十分简单粗暴,需要一个司仪,却没有人肯接他家的生意。
冥婚到底损人,尤其是损姑娘家。如今太平清明,早不是卖儿卖女的时候了,若真有人愿意把自家活生生的黄花闺女卖给城主行冥婚,十里八乡都得戳着他家脑门骂。
再有,城中没什么姻缘店,寻来找去的,他们来到这间铺子面前。
似乎是料定这么小小一间连门头都没有的店铺定然会接下这单生意,所以说话也直白干脆,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说他家要给少爷操办冥婚。
“没有冥婚的道理。”谢逢野审视着来人,“阴阳两隔,要么活着嫁娶,要么死了殉情,冥婚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他语气不善,实在因为身在幽都时,见过不少妙龄少女受此迫害,无辜丧命。
见得多了,厌恶得很。
到底是高门大府的人,被此断然拒绝,那两名家仆面上没有浮出半分不悦,反而正准备和善将情况细细说明。
“掌柜莫怪,是我家公子一年前定下婚约,同那姑娘两情相悦,不料红颜命薄,我家公子思念成疾,所以才,想要同那位死去的姑娘有个……”
却听门外一声话转着调子传进来。
“他不接,我接!”
便见门后先是扬起一摆烟灰色衣角,而后才现出一张明艳笑脸。
他笑吟吟道:“在下刚来百安城立门户,我愿意接。”
说话间眼波流转,蘸满讽意地上下扫过谢逢野,才说:“谢掌柜还是这样,脾气大,人还懒。”
“既然才来就省着些力气,少招摇到我面前。”谢逢野眯着眼。
“我正经做生意,如何说得上一声‘招摇’?倒不似谢掌柜,没学会做人,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逢野懒洋洋地将手抱起来,但笑不语。
早几年,有人说这句话,定是要换来场腥风血雨。
如今近况不同了,何况说这话的还是那只狐狸。
当年情劫得了柴江意阻拦,山蛮子最后把银狐放了回去,没承想第二天就在柴江意卧房下瞧见了那团熟悉的银灰。
它正扒在窗框边往里面探头看,脚边还放着几茎白色的梨花,从牙印来判断,约莫叼了很长一段路。
听着后面又脚步声,也只是风轻云淡地回头瞥了一眼,圆润透亮的眼里,只有厌恶。
动物也好,妖怪也罢。
骨子里都是极其倔的。
你若救了它的命,那从此之后你便是它的命。
从那天起,这银狐每天都要叼着东西过来。
从野花到浆果,再或者奇形怪状的石头,风雨无阻。
彼时的山蛮子还觉着好玩,拉着媳妇一起猜那狐狸明日会叼什么来报恩。
直到某日天降悍雷于深山,惨烈烈地劈倒数亩林地,狐狸来了最后一次,留下一撮黯淡干枯的灰毛。
之后再见,便是谢逢野情劫之后,冥王正热着脑袋翻天掀地的找柴江意。
狐狸化形归来,得知柴江意失踪,声声质问冥王:“你没护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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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谢逢野哪听得了这话,也不管自己才历了个半劫,神力都没恢复好,动手就打。
妖怪拦神,两个暴怒的男人打了个昏天地暗。
“东海之滨,放云山,白迎瑕。”
东海妖仙,地位不凡,怪道敢这么猖狂。
报了家门,他一瘸一拐地离开,只说:“你配不上他。”
如今再见,他还是那般熟悉的狗皮膏药。
只是百年过去,提及柴江意,白迎瑕挑衅的话语依旧显得那么单薄。
谢逢野瞧着他,重复了一遍:“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至少,夫人是我的。”
白迎瑕挑着眉笑道:“这便不好说了。”
又朝两个家仆说:“请二位移步跟我前来吧,我家少爷正好开丧事铺,我同他一道,刚刚好。
“我家少爷。”谢逢野眉头一紧,“谁是你家少爷?”
白迎瑕开怀笑过,摇扇转身:“忘了介绍,在下如今是俞府管家,我家少爷自然说的是思化少爷。”
不知是“我家少爷”几个字听得谢逢野牙痒,还是想起俞思化的身份就让他气闷。
这两重效果再从白迎瑕嘴里说出来,落到谢逢野耳朵里,那就是极其厌烦。
“他呀,同你这般的人勾结,像是他会喜欢做的事,一路货色。”
白迎瑕依旧笑意盈盈:“我这般?是哪般?”
谢逢野漠然地盯着他,唇启唇合:“自私妄为,理所当然,厚皮赖脸。”
白迎瑕闻言,面上却浮现出奇怪的笑意。
他往旁边侧身让开一步,露出在门板后面的俞思化,回头说:“少爷,你可听着了,谢公子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
他虽未指明,眼神却往下滑了几寸,落到俞思化手中提着的食盒。
明眼人都瞧得明白。
——总不可能,是提着食盒出门逛街的。
偏偏白迎瑕要死不死地说:“就是可惜了少爷你这番心意,被糟蹋了。”
俞思化垂目而立,唇边带着一抹似有似乎的浅笑,半天才抬起头,朝着屋内的两名家仆礼貌道:“贵公子的事家父曾经说过,你我两家乃至交好友,我家这位管家有些本事,如果能尽绵薄之力,了去城主心愿便好。”
他往身旁扬手,目光平静地滑过姻缘铺,看了花,看了桌椅板凳,看了狗,唯独绕开冥王。
浅笑道:“若不嫌弃,请移步这边。”
待一行人离去,谢逢野都没回过神来。
再想追着背影看去,门外只有行人匆匆。
脚边的用玉还在朝着隔壁屋子呲牙,不住地发出“呜呜”低吼。
“干什么,有仇啊?”
用玉百忙之中回:“他是狐狸,听说狐狸会吃狗,我要凶一些。”
谢逢野听得眼角抽抽,鬼使神差地又朝隔壁看了一眼,隐约还能听见白应瑕的声音。
万千心绪顾不上说明,只剩满腔烦躁。
谈过事情,俞思化约定明日清早便带着白应瑕过去,另说会先让家中府医今夜先去。
虽然城主家的公子如今靠着猛药续命,已是病入膏肓,可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略尽些力。
两名家仆谢过就要离开,俞思化看了眼天色,想留他们一同吃饭。
此话一出,倒惊得两名家仆略愣怔了片刻——要知道俞家也算大户,没想到小少爷能这般亲善待人。
虽是以管事的在府中等着回话婉言拒绝了,但心中对这个俞家的小少爷要更亲近了几分。
走时路过隔壁姻缘铺子,对视一眼,想起先前这谢掌柜的那些说辞,连连摇头。
白应瑕站在丧事铺门前目送他们离开,才旋身进屋,脸上始终带笑:“少爷仁善。”
俞思化摇摇头,笑道:“哪里是仁善,只是大家都一般罢了。”
他先前三番两次被卷入邪怪乱事,还被冥王带下了幽都,一夕之间没了祖母和银立。
当日才在幽都醒转过来,他身边只有一直跟着的两个小仙童,却不见谢逢野的身影。
听他们说冥王此番心力憔悴,深受重创,或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脾气都不会太好。
似乎是天机不可泄露,他们俩说得也遮遮掩掩。
所以俞思化被送回来后,都没去主动找过谢逢野,他想:连神仙都要烦恼的事情,应当事关苍生疾苦,也不好打扰。
却不想。
“自私妄为,理所当然,厚皮赖脸。”
俞思化皱起眉来,他只是想去问一问祖母和银立,落在冥王眼中,竟是这般讨嫌吗?
“少爷饿了吗?”百迎瑕出声拉扯回他的思绪。
俞思化抿唇笑道:“我还好。”而后又问,“看你刚才和他,之前是认识吗?”
“认识。”白迎瑕坦然地说,“冥王嘛,跋扈嚣张猖狂至极,神仙妖鬼都深受其害。”
俞思化听着他这一串不假思索的形容,失笑道 :“难道,你之前所说差点有性命之忧,说的就是冥王?”
“怪不得你会如此讨厌他。”
“如果只是因为取我性命未遂,倒也不至于如此。”百迎瑕敛了笑,正正地盯着俞思化,“只是,我之前和冥王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俞思化被他看得莫名,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还有这事……”
他说得不走心,却想起冥王那成天宣说找不到的夫人。
想到这,他又扫了一眼白迎瑕。
情敌来的啊。
“不过他没有好好珍惜。”白迎瑕重新笑起来,眸中光彩闪耀,“这次让我先找到他,我定然不会放手。”
俞思化并不表示支持,只是错开眼,目光游向门外,“他是讲过自己成家了的。”
白迎瑕又大大方方地笑起来:“下次若有机会,再跟少爷说我们的故事吧。”
他突然正经起来:“可是,我刚才没好意思说。”
俞思化疑惑道:“怎么了?”
白迎瑕歪身用笑脸挡住了他的视线,刚才那个正经就是为了故意逗俞思化:“我饿了,我请少爷吃饭吧。”
俞思化被他这动作惊得退了半步,只觉得这个妖怪真是个鲜活性子。
上一刻还在不共戴天,立马就能软乎乎地说要去吃饭。
那天府门前,俞思化答应留下白迎瑕不是因为他很着急要寻一个管家。
而是银立离开之后,府中妖怪被拘数年,若无压制恐怕会伤及无辜。
再者,白迎瑕像是能瞧清他心里埋得最深的那些孤独。
冷不丁地说了句:“你失去的那些关心和爱护,都会换成另一种方式回来的。”
俞思化很惊诧,这个一面之缘的妖怪能瞧清他心里那些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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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同其他妖怪不大一样。
俞思化笑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翌日,他们一行准备出门,俞思化还托人给二哥传话,派了些家仆过来。
此桩为了城主心愿,也是送城主公子一个成全,自要体面一些。
俞思化起了个大早,准备各项物品,正在屋内吩咐着一会该怎么做。
就听屋门外又吵了起来。
是白迎瑕又和谢逢野打了个照面。
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听着像是谢逢野突然推门,撞掉了俞思化准备好的点心和酥糕。
“你就喜欢找事是吗?”
“我说过你这种东西可以走我门口了?”
白迎瑕气得冷笑:“这是他人费心准备的东西。”
谢逢野不以为然:“关我屁事,只能怪你自己没提好。”
劝说的声音没起几声,忽听白迎瑕直呼:“谢逢野。”
“你知道当年他消失之前,做了什么吗?”
俞思化正扶上门框,听了这话,顿住了动作。
谢逢野没有回答。
白迎瑕接着说:“他念着你冬寒带伤曾给你煮了药汤,满满一大锅!结果你呢?你个莽夫打完猎回来只顾着炫耀战果,鲁莽粗暴的撞翻了锅,还不管不顾地踩了几脚,只管嘚瑟你手里那只山鸡!”
“可是他直到最后,都在念着你,想要为你做些什么的!谢逢野,你午夜梦回想起来,想想当年那锅药汤,当真能睡得安稳吗?”
“我当时就想,你也配让他关心你!你根本就不在乎别人做什么,当年也是现在也是。”
周边还有几个俞府家仆,他们从未见过这位新来的白管家有如此失态的模样。
而且……这是在吵什么啊?
白管家是因为谢公子撞掉了少爷准备的点心而勃然大怒吗?
他们去看谢掌柜,却见他张了张嘴,平日里最是牙尖嘴利的人一句话都没回出来。
白迎瑕见此,冷笑道:“你果然都不记得了,只会怪他人冷心冷肺,你分明才是那块捂不热的石头!”
谢逢野不是不记得,只是当时百安城饥荒才解,叛军得诛,柴江意清瘦了许多,山蛮子一心只想着去猎些山鸡来给他和姐姐补身子。
当时撞翻的那锅汤……他是为自己煮的吗。
那为什么,从那天起就消失不见。
“你不过是个拿深情哄骗世界的无赖,你也配说你专情,你护不住人,你就是个……”
“——迎瑕!”俞思化推开门拦住了白迎瑕要说的话,“别说了。”
谢逢野却因这声呼点起了火头:“你叫他这么亲切干什么!?”
俞思化被这声吼得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白迎瑕怒目挡到俞思化面前:“你吼谁呢!”
这眼看这就要打起来,俞思化扯了扯白迎瑕的袖子,叹气道:“时间还来得及,劳驾你去前面春梧大街口上那家酥饼店重新置办些吧。”
然后回身关了店门,带着几个家仆离开。
就像那天俞府门前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只不过这次被丢下的是谢逢野。
俞思化行至一半,气才喘得匀了些。
方才,连他自己都说不上为何要拦着白迎瑕,本来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俞思化放缓了些脚步,身后追上一个小厮掀开自己的篮子苦恼道:“少爷……方才走得太急,我没装上管家准备的红烛。”
“无事的。”俞思化安慰他,“本就是我离开的太急。”
“这样,你们先去街口遇一下管家,我回去取吧。”
“啊……”那家仆苦脸,“您回去吗,要不还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