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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土匪搞基建 妄别管 36963 字 2024-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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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坦言

这话说的,秦襄一时半刻还真接不上嘴,难不成他道人家跑那么快就是瞧见茶栈里坐着几个彪形大汉,怕是劫道的土匪抢了他们吗?

“愣着干嘛,过来搭把手。”秦襄瞧着满地的行礼,叫他三位文弱兄台搬,是没可能的,不说一箱子书叫他们三人合力都不一定能抬走,便是真能抬动也走不得几步,便气喘吁吁倒地,等上了山,指定要叫大当家训训他们。

没个好身体,怎么能压榨出更多的价值,听闻坊间猝死者不少,黑熊寨创业刚起苗头,可不敢挥霍人才。

“这就来,几位就是秦先生同窗吧,我们是黑熊寨巡逻队的人,平日就在寨子行走,遇上事只管叫我们,别的没有,力气管够。”说话的汉子边说边一把抱起秦襄口中需三人合力才能抬起的书箱,叫一旁看着的三位书生罕默半晌。

看着行李多,实在架不住几个莽汉力气够,不过三两趟功夫,行礼都搬到茶栈中,又有伶俐汉子往家眷那厢去招待,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看着没有另外些莽汉唬人,为了哄几个躲在娘亲阿耶身后的孩子,还把荷包里随身带着的糖块拿出来,给小家伙们甜甜嘴。

要说还得是小娃娃最没戒心,只几块糖块立马不怕眼前看着吓人的叔叔,有胆子大的还叫那汉子抱起来玩闹,叫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娘子郎君们松口气。

只听夫君说要去土匪寨子,在场三位娘子郎君哪个不是夜不能寐的担心这趟贼窝一去无还,说到底还是山匪听着不像好东西,便说有那歹竹出的好笋,也不见得叫她们遇上。

亏得黑熊寨一伙人,上到大当家下到底层莽汉,都不是黑心贼,论前身都是贫户农户,淳朴是刻在骨子里,只要说上几句话就晓得不是啥坏心眼的人,当然不淳朴的坏心眼都叫大当家一锅端了。

“几位先生且先在此歇歇,喝口茶,这些个行礼一趟搬不完,得等兄弟去山上吆两匹骡子下来,到时候一道给你们送上去,不耽误功夫。”说话的汉子边说边给几位先生倒茶水。

黑熊寨的茶也都是好茶,什么杀青揉捻都是不落的,只是黑熊岭山的茶树不多,一年得来的好茶也就够寨子开销,大宗生意做不了。

“这茶栈开的位置不错,想必不只是做茶盏生意。”邢堂明接过茶杯,滚烫的水刚沏的茶,喝是没法喝,不过闻一闻茶香也叫人心旷神怡。

“堂明且歇歇,你真要探蛛丝马迹,上了山保管你看个够。”秦襄不要热茶,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自打听大当家说喝热水更好,秦襄便再不喝茶,也习惯了每日一壶热水,时不时还上医馆讨要些枸杞加在其中,养生。

“我瞧你是犯了懒,知道解释了这一道,之后便还有的是要解释的活,干脆搪塞我。”邢堂明明白的看出秦襄谋算,从前书院二人就跟两只斗鸡似的,成日里梗着脖子大张翅膀,若有人围观便非得斗出个你死我活不可。

“晓得就好,到时候我寻大当家给你安排个口舌伶俐的汉子,保管比我说的细致。”秦襄犯懒实在正常,一路舟车劳顿这会恨不得躺床上睡个三天三夜,只是那黑心的主公必然是不答应,“说来,我走这些日子,寨子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说出来叫我快活快活。”

打秦襄上了黑熊寨,这还是头一回一口气离开这多日,南珉带回来那么多道士和珍宝,总不能一点水花也不见。

“有意思的事?大当家带着秦公子去小溪烤鱼算吗?”那汉子挠头,对秦先生来说有意思的事可不太多,大当家私人八卦应该算吧。

“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还道大当家与众不同,不想也俗了。”想想郑铁抢了人上山的那日,夜里还说要将这天仙送给他,要瞧着好事要成,日后便可拿此事笑话大当家一番。

不过以此例来看,美人计果然是最厉害的阳谋,可惜能够动摇英雄的美人实在不多,偏叫大当家遇上一个,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先生这话说的,英雄美人自当是相配,非得牛粪配鲜花才叫不俗,那我且要瞧秦先生日后是不是要专程寻个貌若无盐的良人才算相配。”

那汉子是不忍气的,大当家和秦公子再天造地设不过,不说其他,就那气度,容貌,整个祁州还能再寻出个相配的来吗?

“哈哈哈,这位兄弟说的对,英雄配美人哪里算的上俗,我看是你秦襄没有娇妻美眷,嫉妒才是。”邢堂明少有如此快活过,盖因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瞧见秦襄吃瘪,这黑熊寨的汉子实在有趣,想必能教出这般手下的大当家也当是个妙趣横生的人。

“是吗?若是堂明知道这位秦公子的身份,怕是笑不出来了。”堂堂朝廷正三品大官的嫡亲哥儿,叫咱们这位胆大包天的大当家抢到寨子里,虽说是没有做夫郞的意思,但秦襄是不信大当家的鬼话。

周肆此人,你不能看他说了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到时候,别说千秋大业,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大当家老丈人才是头等要事。

邢堂明见秦襄这般说,对那未谋面的秦公子身份起了好奇心,要不是知道秦襄阖家只他一人,他都要猜是秦襄兄弟去了。

“好了,秦兄,堂明,别吵嘴了,眼下没有先生在,我和昭旭可拦不住你们。”君凯之瞧着熟悉的场景,心头一阵感慨,有生之年还能友人同聚,也是人生幸事,但私底下丢人现眼便罢了,这回可是头一次到主公的地界,难保没人看着他们一举一动。

“看在凯之的份上,此事暂休。”

“没所谓,我是随时恭候堂明继续。”秦襄从前嘴上功夫厉害,与邢堂明你来我往实在精彩,可偏偏栽在大当家那张嘴上,时常吃瘪,不过他吃一堑长一智,如今嘴皮子功夫可用脱胎换骨形容,打一个邢堂明不成问题。

“咳咳,几位先生,骡子到了,咱还是先上山吧。”眼瞧着一场唇枪舌战偃旗息鼓,那汉子松口气,果然读书人个个都是嘴上功夫了得,换作他们,一言不合去台上打一场,便是头破血流下了台还是好兄弟,不比嘴上叭叭成熟?

但话是没法当着秦先生面说,毕竟秦先生也有指挥他们办事的权利,可不敢得罪。

“上山吧,大当家该是再等我们了。”

————————————

山下弟兄传来消息,周肆也打书房出来,去了秦绥之屋里说话。

“今儿个书房会热闹些,若是闲吵,去寻黄娘子她们说说话,或是叫苏梓他们带你出寨子走走。”周肆得了秦襄回来的信,过来秦绥之这头交代一声。

从前办公休息一处,周肆是觉着没什么大不了,现下有位规矩的美人在,生人人来人往,可叫人不得安生的同时也憋闷。

“可是有人过来投奔?”秦绥之一准猜到来人身份。

“秦公子冰雪聪明,先头我已经输一筹,莫不是秦公子还要叫我再输一回。”周肆坦言相告,平日冷脸也多了几分笑意,可见近些时候与秦绥之的关系又亲近几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周大当家百密一疏的一疏才叫人难寻。”秦绥之晓得空青离开也瞒不过周肆几日,只是周肆不说,他自然也是不提的。

“唔,能得秦公子如此夸赞,颇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倒有一事还未想通,想请秦公子同我解惑,你是怎么叫蒺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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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蒲与燕瑾传信的。”

这点周肆想过很久,消息传递方式实在多,再配合天时地候,旁人要想窥探一二,还真可能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于是周肆选择直接询问。

“不过是哥儿家的玩乐之物罢了。”秦绥之说着点了点眉心,哥儿家此处都有一点红痣,许多哥儿嫌弃红痣普通,便时兴于此处画花钿,秦绥之也不能免俗,连带着蒺藜菖蒲眉心都有花钿。

“原来如此。”周肆对花钿知之甚少,晓得是姑娘哥儿常做妆,便是日日换新,也不觉新奇,“不过燕瑾为何能猜出来?”

“时兴花意各不相同,京城中的汉子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京城也总有几分别开生面的见识,不然可讨不到媳妇。

“你这般坦白,不怕之后再也送不出消息了?”

“事事讲究天时地利,天时已过,地利在你,再赌输多胜少。”秦绥之坦荡说出此话后,心头又难免失落,他知这次能赢不过因为周肆本就有意放他送出消息,若真严加看管,燕瑾能逃出山寨吗?能走出祁州吗?能顺利归京吗?

诚然,这话有道理,但言下之意,也有获胜的可能,看来秦公子还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周肆也不揭穿,只秦公子都这般坦诚,他却无动于衷,恐怕要叫秦公子不肯交心了。

“秦家前些日子在朝廷被弹劾,如今你父兄正在家闭门思过。”

此言刚落,只听一盏茶水落地,陶瓷碎成片不说,茶杯里的茶水更是将秦绥之浅色的衣裳染了褐色,毁了一身好衣裳。

周肆不知,晓得这个消息的秦公子是先担心父兄安慰,还是先气恼他于送信一事上的诡计手段。

不待想出个究竟,方才还坐在凳子上的秦绥之蹲下身,眼看着手便要去拾碎瓷,叫周肆眼疾手快的抓住手腕。

“用扫帚收拾即可,何必用手。”

第32章 考验

“大当家,你这差别待遇未免叫人心寒,我当初上山可是叫人绑了手脚,嘴里还塞了汗巾,捆成粽子来的,而今换作我三位同窗,竟然出门相迎,可知事事患寡而不患不均。”

秦襄带着三位友人到大当家院子的时候,以为正在书房的某人却站在院子中间,叫秦襄说趣的同时还想大当家竟然开窍了,学会礼贤下士那套了。

实则方被赶出门正好遇上秦襄带人过来的周肆,为了不叫人发现窘迫的一幕不得不摆出迎接的姿态,幸好没露破绽,不然以秦襄损人的性子,又要记一笔谈资。

“秦先生哪里话,当初那般行事盖因秦先生对我黑熊寨诸多误解,不得已而为之,现下几位先生由秦先生引荐,本该以礼相待。”

一口一个秦先生,听得秦襄通体舒畅,能得大当家在几位友人面前这般称呼,也算是长脸了,便是做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前人,也不算吃亏不是。

对于秦襄逐渐得意的模样,三位友人掩面的掩面,望天的望天,大抵是嫌丢人。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先生这边请。”

周肆做了‘请’的姿势后,便在前带路,仗着秦襄没法从后脑勺看出他余光所向,大胆的朝寝卧方向打量,见寝卧的大门不光关的严严实实,连平日透气的窗户都严丝合缝,可见人气的不轻。

他想过如实相告必然没好结果,没成想头一个栽跟头的是自个儿,待招待完秦襄的几位墙角,他还是在去一趟瞧瞧,别气出个好歹来。

……

黑熊寨议事的场所最大的便是大堂,那头是召集全寨人说话用的,平日里都是在周肆的小书房议事,当初建院子时,周肆早有先见之明,给书房留了不少位置,平素里周他一人在此办公还看不出如何,今儿五人同进,书案处还搁了五把椅子,半点不显狭仄。

来时秦襄便叮嘱过,寨子不讲山下那些见大人物的规矩礼节,只道寻常就是。

为此也不见你拜我我拜你,只管先坐了位置,由中间人秦襄一一个周肆介绍。

只三个人,也不难认,君奕君凯之年岁最大,看行为举止是时下文人最常见的谦谦君子。

邢萧邢堂明不必说,实在与当初秦襄初入寨子一模一样,日后二人多半是不能放在一块处事,不然容易公报私仇。

莫昕莫昭旭年岁最小,却也是做爹的年纪,观其言,实在话少,却又非是毫无主见,当时难得务实一派的人才。

“我姓周名肆,字尚未到二十没取,接下黑熊寨有两年时间,平素里寨子各项事务都由我做主,三位先生前来,本该先接风洗尘,不过时候不巧正午刚过,厨房那头熄了火,只待夜里再款待。”

“周大当家哪里的话,若论关系,我们瞧着更像是过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劳周大当家费心了。”君凯之摆手,表示不在意,他们本就是投奔而来,哪里有那般高姿态,没见秦襄都是叫这位绑上山的。

“算不得费心,只是寨子人多,便有些规矩与山下不同,几位先生初到怕是不知情,若有不懂之处,可问问秦襄。”

“大当家且放心,我作为他们友人不会放着不管,也不必担心他们适应不了寨子规矩,毕竟我都能适应,他们自然更没问题。”

秦襄夸口之言听得周肆挑眉,不知秦襄是给几位同窗戴高帽,还是实话,左右这事秦襄负责,真出了问题,他寻秦襄即可。

“周大当家。”寒暄话说完,便是该谈正事,邢堂明一向有话直说,便做主了第一个开口。

“邢先生有何疑问,且说。”周肆听到熟悉带刺的话,难得怀念当初绑秦襄上山的时候,那时秦先生何等的傲气,也不知怎么过了几年功夫,反而学会了郑铁那等武夫的滚刀肉做派。

“秦襄以同窗之谊请我入黑熊寨,我惦记家中夫郞孩子不允,但此人狡诈,拿我软肋,以夫郞孩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夫郞求安稳度日,我孩子望有个锦绣前程,若无钱宝来陷害,这般要求便是不难。

但如今我是罪身,钱宝来一日不死,旧案便永无出头之日,如此一家人只得庸庸碌碌度日。那么周大当家,你要如何兑现秦襄对我等的许诺。”

邢堂明一席话说的有些市侩,甚至不像是嘴上张口圣人闭口圣人的书生说出来的,可仔细一想,当真迂腐的书生也未尝经历过大起大落。

历经疾苦,方知唯有平安不易,他们冒死,或许也有一展雄心抱负之意,但真正说动他们的却还是妻儿有好日子过,若是周肆无法做到,或是胡萝卜吊驴,能叫他们听话一时,难不成还能叫他们听话一世。

傻子世间不少,不过邢堂明自诩他是半个狂士,半个蠢人,到底剩几分聪明。

“若是邢先生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给诸位一个锦绣前程,我还得思衬许久,也不一定有答案,但若是提及诸位亲眷,我倒是能立马能给个答复。”

他是平头百姓,注定走的造反之路不可能三年五载做成,前十几年诸多准备也都像是厚积薄发,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推进造反的步伐,却不会帮他一步登天。

但也是这十几年的准备,叫他有底气给前来投奔之人一个安稳的环境,不说锦衣玉食,饱食暖衣不成问题。

“安稳度日,整个祁州因为我黑熊寨名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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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度日的人家不在少数,更不提几位家眷如今就在黑熊寨内,若我连寨子里的人都护不住,又如何叫几位先生敢舍弃良民身份投奔。

至于前程,我瞧几位先生年岁不大,子嗣最多总角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入书院读书,要提功业至少到束发之后,在此之前黑熊寨内有一书院暂且能安置,想来几年时间,黑熊寨不至于原地踏步。”

安稳,前程,前者只要听过黑熊寨的大名,便该清楚整个祁州再没有比黑熊寨更安稳的地方,前程更不提,只要打下地方,多的是际遇。

这般都不算是兑现承诺,而是到黑熊寨,这些是必然条件。

“周大当家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建织坊,不知秦襄路上同几位先生提及过桥头县的织坊吗?”周肆问这话,显然是在考验几位的眼力劲了,秦襄请了几人过来,一路三四日的行程总不会什么消息都不透露,织坊是眼下黑熊寨外拓的第一步,大多数新遇到的问题皆来源此。

“提过。”莫昭旭一路听秦襄说过不少山寨举措,“周大当家打算借织坊干系蚕食桥头县吗?”

“蚕食?”周肆闻言摇头,“非也,我于桥头县建织坊,为的是消耗在桥头县收来的棉花,若真动用蚕食二子,三年前至今已完成了蚕食的步骤,织坊一旦建成,桥头县便是囊中之物。”

君凯之若有所思,棉花由桥头县乡里种出,收购后填入织坊,织坊又请桥头县百姓做工,这般一条线上的操作,却解决了桥头县大部分人的温饱,只要私下透露棉花织坊背后是黑熊寨,便在再怕,百姓在尝过甜头后多半会选择沉默。

长此以往,桥头县的县令没让他们吃饱饭而黑熊寨的土匪却叫他们吃饱饭了,百姓更属意谁,不言而喻。

此计为阳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棉花,织坊被人窃取,若是出现能够代替黑熊寨的存在,百姓便不会领黑熊寨的情,两者之间取其轻,趋利避害人之本能也。

“大当家有意拿此事给我们尝试吗?”

“君先生看的透彻,不过棉布短时间内不会外散开,几位只需防备祁州内的有心人,半年之内,我会入主桥头县。”

“大当家的意思,要我们保正半年时间内,没有人能接手棉花与织坊。”

“不错,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几位先生可先仔细打探一番再决定如何出手,左右织坊尚未建好。”

“的确不是难事,只是繁琐了些,我与君兄、莫兄会仔细打探一番,再出个章程。”

“如此,几位先生可先去安顿,寨子杂事由黄娘子负责,若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与黄娘子说,若是需要人手,可寻郑铁,这二人如今就在寨中,秦襄别忘了引荐。”

“大当家且放心,我还能坑他们不成。”秦襄虽然得理不饶人,做事还是靠谱的。

说着,秦襄领了三人出门,留的周肆一人在书房,揉了揉眉心,安顿三位书生实在不算什么事,周肆担忧的,却是隔了几个屋子的那位。

……

“公子,可是周大王惹公子不痛快了,且与蒺藜说说,便是蒺藜蠢笨,也能晓得公子为何生气,逗公子开开心。”蒺藜站在床边,瞧着周大王被赶出去后,就蒙了被子缩在床上的公子,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尽管夏日都是薄被,可烈日当空的,屋里有冰盆稍微动动也容易出汗,更不提还蒙了被,这要是热坏了如何是好。

“我无事。”被子里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一听就不是没事的样子。

蒺藜着急,明明前几天公子和周大王关系更好了些,怎么今儿又闹起来了。

可恨方才他与菖蒲都在院子外,没听着周大王与公子说了些什么。

菖蒲见这样不是事,着急走了几步也到床前。

“公子,还是先出来吧,门窗都关了,屋里也不透风,再捂着被子,要闷坏了。”

秦绥之不动,闷在被子里的确热,却也正好叫他清醒清醒,父兄从前家中夸赞他聪慧,便叫自己有了想当然的性子,认为天下聪明人虽有,他秦绥之怎么也占一个,不想在黑熊寨,一而再,再而三叫周肆给他上了几课。

明知道成王非是良配,皇帝如此赐婚定是有意要对父亲出手,竟然还送信回京,岂非是叫父亲再与皇帝起冲突。

那信不该送出去,若是他没有信送回京,总能瞒过父亲一时,容州与京城距离千里之遥,半年时间耽误都是有的,介时父亲知道他落难也正好错开皇帝接二连三发难的机会,不像如今,父兄被责令闭门思过,若是知晓成王之事,无异于雪上加霜。

更不提周肆趁此机会给父兄送信,若是被皇帝知道父亲与反贼有联系,不正是有了瞌睡来了枕头。

第33章 秦府

正值深夜,京中素来宵禁,除去秦楼楚馆之地,少有灯火通明的地方。

大户人家府邸夜里倒是点灯,不过也不尽点,怕那守夜的老头小厮不醒事,若是夜半打盹没看住火,烧起来便是百口人性命都得搭进去。

夜半三更,打更人沿街敲更,音调子拖得又长又尖,若是沿街住的人家,夜里多半要被吵醒几回。

秦府正门自然也靠街,但府邸占地不是贫户人家可比,外头的敲更声是打扰不了歇息的主人家。

可今儿夜里,秦尚书令时半三更还在书房,身上披了一件外衣,内里是睡觉时穿的寝衣,一看便是睡不着怕扰

夜里伺候的下人自然也跟着,只是老爷吩咐不得进去打扰便守在门口,好在夏日夜里难得凉爽,如此站着吹吹夜风,不算难熬。

不过今夜睡不着的可不止老爷,守门的小厮远远见一灯笼过来,看方向该是留听阁过来的,几步过后,果然来人是大少爷。

“大少爷。”

“父亲到书房几时了。”秦慕之手里提着灯笼,身边一个人也没跟着。

“有小一刻了,老爷说夜里睡不着,怕扰了安人,便过来书房看看书。”

秦慕之了然,走上前敲门,“父亲,是我。”

“进来吧。”屋里的秦尚书令时年不过四十,又因养尊处优不曾吃过苦的缘故,看着不过三十来岁,正值壮年。

虽本朝不尚武,但世家从小君子六艺是要学的,为此不去看秦尚书令周身浸染几十年的文人气度,说是个武夫也过得去。

“我上了年纪夜里睡不着便罢了,你这个年纪如何睡不着?”秦尚书令同大儿说起了玩笑。

“父亲若都算上了年纪,朝中七老八十还不致仕的人又算什么?”秦慕之关上门,也不要父亲吩咐,自个儿便寻了位置坐下。

“你啊你,如此狂悖的性子是如何养出来的,我与你阿耶都是和善之人,瞧着你弟弟也是知书达理的世家公子,怎么的你偏一副武人做派。”秦尚书令捋着胡子,嘴上教训孩子,眼睛里却是隐隐露出笑意。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锋芒毕露些又有什么打紧,左右秦家能护住。

“果然父亲是因为小弟的事睡不着。”

一句话,把刚刚心情好些的秦尚书令又给堵回去了,他当然是因为绥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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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睡不着,他与夫郞育有两子,都是聪颖机灵的孩子。

前者便不是世家子弟,也能靠自个儿博一个出路,而后者,幸而未去贫户之家,不然有多少达官显贵觊觎都说不好。

他与夫郞也对绥之极尽宠溺,于婚事上哪怕犯了时下世家哥儿定亲的规矩,也留着人在府里慢慢挑选。

只是现今他又有些后悔,若是早与绥之定下一门亲事,皇上也没机会因他的缘故迁怒绥之。

“皇上当初指婚,半分消息也没透露,便在朝会上下了圣旨,我若抗旨不遵整个秦家便都到了末路,绥之劝我家族为重,不叫我去寻皇上求情,此去快两月了,不知路上可无虞。”

秦尚书令说起此事,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皇帝便是知道若下旨之前他得了消息,会想方设法搅和了这场婚事,才如此行事,是他对不起绥之。

“父亲。”秦慕之神色凝重,他近日收到一则消息,若消息是真,父亲知道怕是要气出病来,可若不告诉父亲,又如何能救绥之出那个火坑。

“可是有你弟弟消息?”秦尚书令哪里还看不出来秦慕之未尽之语必然与绥之有关,且这般神色,只怕绥之的事情上还有变故。

“近日皇上令我等闭门思过,京城里的消息知道的都稍迟几分,前几日夜里,有人送了消息到府上,我瞧是绥之从前密友,便隐下此事。

回到院子看过信上消息,怒火难消,又恐是他人借绥之友人手笔构陷,便托了友人私下替我探查一番,现下已然确定乃是真事。”

秦慕之从怀里掏出信件,此信来自工部侍郎家中幼子,曾与绥之关系甚好,嫁人之后也常约绥之参加宴会游玩。

信上所书,便是成王在容州罄竹难书的罪行,秦慕之见父亲逐字阅读信件的内容,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开口解释。

“绥之友人嫁去的人家,是户门第不高的旁支,祖籍便在容州,听闻圣上赐婚,特意叫夫家给老宅送信打探消息,可恨婚期太紧,消息从容州传来绥之已经离京。”

秦尚书令闭眼深吸一口气,多年来朝堂党争,早教会他不该喜形于色,可砰——秦尚书令猛砸桌面。

“皇帝欺人太甚。”秦尚书令站起身,踱步快走几番,“不成,绥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父亲,打从得了这封信,哪怕还不确定真伪,我便一直在想办法,而今之计,若要保小弟无虞,怎样行事都是大逆不道。”

君臣有别,便是君负臣,臣也不得叛君,如此一来,他们能做的只有偷梁换柱。

秦尚书令大抵明白慕之谋划,可这般行事绥之此后只能隐姓埋名,且若有朝一日被发现,欺君大罪,又如何对的起秦府其余族人。

“我想想。”秦尚书令一时间给不出答案,论情分,绥之是他孩子,叫绥之因他受苦,于心何忍?

可论责任,他是秦家这一代的主事人,还担着秦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不能冲动行事。

“父亲谨慎行事应该的,但父亲,容州那边我会尽快派人过去,便是不将小弟带回来,也得给小弟一些保全自己的手段,不然我不放心。”成王骄奢淫逸,小弟过去要是受辱,必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为何碎的不能是成王?

“去吧。”秦尚书令想此行送嫁因为怕皇帝对秦家不满,只派去五十个部曲护送实在不该,“对了,此事莫要告诉你阿耶。”

“便是我们不说,阿耶总也能察觉到不对劲。”阿耶也是世家养出来的公子,自幼绥之便是由阿耶教导,这等聪慧的郎君又怎会察觉不到至亲之人不对劲。

“能瞒一时是一时,他近来因为绥之远嫁本就身子不好,夜里常惊醒,两旬前更是夜里魇着了,夜夜难眠,待他好一些再说罢。”秦尚书令想想夫郞近些时候愁眉不展,若是知道绥之嫁去容州的境况,只怕要大病一场。

“知道了父亲。”

夜半灯火燃尽天明,一夜未睡难掩疲惫的秦尚书令痴痴的坐在桌前,秦家一向不行反叛之事,改朝换代虽然也投靠新廷,却能道一句在其位谋其职,不曾懈怠,又何至于此?

——————————————

周肆一早提了食盒,昨儿被赶出门再去,秦绥之依旧闭门谢客,他也不好闯进去,如此耽误一日,周肆便亲自下厨,过来赔罪。

“周大当家。”菖蒲听到敲门声开门,“公子还未睡醒,怕不好见周大当家。”

“昨夜吃了吗?”

菖蒲摇头,夏日热气重,公子胃口本就不算好,每餐吃的量少,昨日捂了被子到今儿都还没露出来,更不提吃饭了。

周肆将手中食盒送于菖蒲手里,示意菖蒲蒺藜先离开,两个哥儿迟疑一会,又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劝了公子半晌都无果,不若让周大当家试试,不然公子身子如何撑得住。

二人从周肆身边出去,便见周大当家大刀斧阔走到床前。

“秦公子。”被子里的人莫说应声,便是动也不动弹一下,叫周肆颇有些无计可施,秦绥之生起气来怎么跟个刺猬一样,“你起来我们谈谈,此事的确是我利用你,是我之过,你这般生自己的气,气坏了身子岂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被子里的人还是不动。

“你若再不动我可要掀被子了。”周肆威胁,谁知里头的人还是不动,一而再再而三,若是换做平日秦绥之必然气的掀开被子伶牙俐齿的怼他一顿,这时候却依旧默不作声,恐怕出事了。

周肆赶着把人被子掀开,果然瞧见捂在被子里的秦绥之面色潮红,可见是捂坏了。

见此,周肆也顾不得人衣衫不整,扯过外衣给人盖上,便打横抱起往医馆走去。

一大早,医馆里也早就忙碌起来,黑熊寨平日里受伤都是对打留下的淤青,擦擦药酒即可,医馆不是太忙,多是炮制些药材给山下送去。

孙哥儿的父亲便在山下做事,他留在山上,此时正在清点药柜里的药材,看哪些快用完需要添补。

不想还没清点完药柜,大当家便抱着秦公子过来,吓得孙哥儿立马放下手中的药材,过来诊脉。

“大抵是中暑了,还好不算太热,大当家且先出去,我给秦公子擦拭擦拭身子。”孙哥儿晓得大当家还没和秦公子圆房,这时候自然不会把人留下。

周肆也非是胡搅蛮缠之人,依言出去,便见菖蒲蒺藜匆忙跟过来,方才周肆走的太快,叫两个小哥儿半跑着都没跟上。

“周大当家,公子、公子怎么样了。”蒺藜喘着粗气询问。

“中暑了,不过孙哥儿说不严重。”周肆尽量安抚两个小哥儿,“咱们先别进去打扰孙哥儿给秦公子看病。”

他正好趁这个机会从秦绥之两个贴身伺候的哥儿嘴里套一套秦绥之的事,不然回回扎手,哪里得了。

第34章 和好

“咳咳、水。”

一旁候着的蒺藜听到床上公子说话,面上一喜,赶忙提了茶壶茶杯过来,菖蒲扶着公子半坐起来,腰上垫着枕头,如此蒺藜才给递过一杯温水。

即使唇焦舌敝,也未有狼吞虎咽之态,待一杯温水缓缓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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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绥之方才算完全清醒,空出一只手碰了碰额头,还有些晕眩。

“我这是怎么了?”

“公子还说呢,大夏日捂了一夜被子,暑热之气入体,好在周大王发现的早,将公子送去医馆诊治,不然我和菖蒲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蒺藜说着眼泪打转,这事说起来也是他和菖蒲粗心,屋里伺候公子竟然还是叫周大王先看出来。

“公子也是,便是生气如何折磨自己身子?若是公子有个好歹,我和蒺藜怎么给老爷安人交代。”菖蒲也劝,顺道接过公子手里的茶杯,再给公子倒了一杯水递回去。

“……”秦绥之听这话不由得揉了揉额角,记起昨个儿的事,其实最初他是捂着被子生自己闷气,过后到了夜里气的累了,便迷糊睡过去,忘了掀开被子罢了。

“公子肚子饿不饿,从昨儿个夜里起便没吃东西,人哪里受的住,周大王说了,若是公子醒来饿了尽管去吩咐厨房做些清爽的小菜,殷婶也一直在厨房候着。”

秦绥之摇头,他当真不饿。

“那我去厨房把孙哥儿给公子熬的药端过来。”菖蒲见公子没胃口也不勉强,人刚醒,还病着,的确没什么胃口,待喝过药劳殷婶煮一翁粥,再捡几个凉拌小菜过来,那时公子多少也能吃一些。

“嗯。”秦绥之抬眼见屋里,昨日紧闭的门窗现下大打开,屋里的冰盆又给多添了一个,比的往日还要凉爽些,甚至被子都换成了冰蚕丝。

冰蚕吐丝,实在昂贵,都是进贡之物,寻常少有机会寻到,他嫁妆里有从前宫里赐给阿耶的两匹,也是打算待个子不长了裁成衣裳,做夏日消暑。

用冰蚕丝做被面,怕只有皇上才能如此奢侈。

“公子可是在看冰蚕丝,黄娘子拿过来的时候我也吓着了呢,一问才知道这东西寨子也没多少,说是从前同人做生意换来的,一直压仓库。

一早周大王见公子中暑,便吩咐黄娘子将库里的几匹冰蚕丝料子取出来,裁做被面,给送了过来,还有余下几匹,黄娘子叫我们给公子裁了做衣裳。”

蒺藜虽是府里下人,但见识过得好东西却是不少,盖因安人一惯将宫中赐来的东西都往大少爷和公子屋里送,也是晓得价值才觉着周大王此人对公子的确好。

“周肆人呢?”醒来听蒺藜说了周肆这般多好话,却是不见正主。

“还道秦公子不乐意再见我。”蒺藜尚未出声,端着药过来的周肆正巧跨步进屋,“热可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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