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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坐而论道

秦王先回了咸阳, 却将韩非与李斯留在轵道亭,让他们同张苍聊一聊再走。

李斯仍然是他要重用的人,必须能跟上他新的想法。韩非是他治国根本的理论依靠, 也必须对新政有更多理解。

荀子三徒, 便坐在了一起。

张苍其实跟他们俩都不是很熟。李斯与韩非曾经同窗同读, 张苍年少, 他跟随荀子时,这两人都已经离开了。不过他这个人比较自来熟, 落座就笑嘻嘻地给两人敬酒, 口称“兄”而不称官职。

“弟在这里做事, 还得兄长在朝廷中为我说话啊。”

李斯举杯, “何用我多言。此处是大王亲自关照,只要你依从大王的意思,自然不会担忧。”

张苍饮下一杯酒, 笑着按住了杯子:“韩兄评评理, 李兄将我从阳武唤来相助, 这时候还不与我说实话。”

韩非:“啊?”

李斯摆手, 告罪般地自罚了一杯, 向韩非解释:“我法家历来变法,不得善终者多。”

韩非:“哦。”

原来是说这个,他懂的。

变法改革,难道不是各国国君的意志么, 可依然会不得善终啊。因为国君会死, 国君也会改变主意。李斯说此处大王亲自关照,显然是有点敷衍张苍了。

张苍行事小心, 只是安排新粮播种,也没有真正分地, 没有触及任何人的利益,还不至于如何。但如果他不谨慎,引发朝中不满,秦王难道就一定要保他吗?

但李斯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然我观大王心志如铁,既决定革新就不会半途而废,我等为大王奔走谋划,也自然不会为大王所弃。”

张苍笑而不语,他不好反驳,但心里是不怎么信的。

李斯:……

其实他说的是心里话谁懂?

韩非:“大、大、大……”

李斯跟张苍都耐心地看着他等待他说完。

韩非:“……大王英明。”

张苍:“嗯?”所以呢?

李斯无语地起身。今日他们三人不以官职论尊卑,只叙同门之谊,所以年纪比他稍长的韩非坐了上首,现在他移席就案,递了自带的装订好的笔记本和石墨为芯的铅笔给韩非。

求你了,别说了,写吧。

张苍哈哈一笑,也移席过来,顺便令人给贵客再拿些纸来。

韩非自己松了口气,他写字可比说话顺畅多了,铅笔最近也用惯了,当下刷刷一通写,交给两人看。

张苍便读了出来:“矛盾,主要矛盾。大王所赠书中有所论述……”

立刻被李斯打断:“大王曾令不可外泄。”

“吾所言,可。”韩非简单的说道。

秦王将书给他,本就是要他再结合当世再作一书。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他都向秦王禀报过。

李斯这才点了点头,与张苍一起往下看。

矛盾一词其实就出于《韩非子》,其文曰:“楚人有鬻盾与矛者,誉之曰:‘吾盾之坚,莫之能陷也。’又誉其矛曰:‘吾矛之利,于物无不陷也。’或曰:‘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其人勿能应也。”

李斯与张苍作为韩非同门自然也读过,所以韩非稍作解释,他们很快理解了这个词语的含义。

韩非便取回本子,继续写了一段给他们看,口中道:“以商、商君为例。”

商君变法前,秦国的主要矛盾,是秦与外敌之矛盾。李斯与张苍既然在秦为官,自然知道秦国的历史。孝公继位之前,秦国已经不复春秋五霸之一的荣光,自秦厉共公之后,君位动荡,国力削弱,魏国趁机夺取河西之地。孝公之父献公数次东征也未能夺回,含恨而亡。

孝公继位后虽对胡人有所斩获,却也被赵韩两国趁着继位之初国内不稳的机会联合攻打。当时战国形势初成,秦国地僻力弱,甚至被视为蛮夷,不能参与天下大势。

什么是主要矛盾,就是当时若不变法,秦国只会越来越衰弱,甚至像那些小国一样被诸侯吞并的危机就在眼前。

于是一切国内矛盾,都成为次要,被孝公强硬压制,而以变法强国为先。

只等强秦之后,国内变法派与旧贵的矛盾又成为主要矛盾,新君虽然保留了新法,却要杀了商君,聊作安抚。现在在秦王心目中,统一是迟早的事,将来的主要矛盾就是秦国与六国之人的矛盾,一个不慎就有倾覆之危,故而变法又成为必行之事。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主持变法的君主是什么样的人,明君能以铁腕镇压,而庸君无法给予臣子足够的支持,乃至明知不变的后果,也只能中途放手,坐看国势颓败。

所以韩非才会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大王英明”。他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不是为了吹捧君主,而是表明他赞同李斯的看法,当今秦王英明,几乎完美符合他在书中所设想的那种君主。所以只要秦王变法之心不变,就绝不会抛弃为王前驱的张苍。

他们唯一要担心的就是秦王的身体,不过秦王去年才加冠亲政,如此年轻,看着也很健康,要是这也担心得什么都不敢做,那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变什么法啊。

张苍这才缓缓点头,觉得有理,放下一半心来。

他跟李斯韩非不一样,并不完全算是法家人物,兴趣过于广泛,年纪也过于小了,甚至自己都还没有决定好精研哪一家学说走到底。现在让他跟法家弟子一样为变法不惜一死,他是不愿意的。

就算接下轵道亭亭长一职,张苍想的也是实在不行就设法逃出秦国。逃不逃得掉另说,但一定不能在这里死挺着。

秦王能坚定的支持就不一样了,就算要跑,也可以等秦王病重时再跑。嗣君往往会拿先王心腹开刀,那时是必须跑的。

韩非却是这一阵学会了文字之后就看嬴政给他的纪录片,理念有了重大的改变。

自然不是弃法从儒了,在他看来儒家那个废物理论至今没一个国家采用,本身根本不适合治国。后世那是什么儒家?孔子复活都不能承认的,那是偷了他们法家的一部分套了个儒皮!

法家没有问题,只是没有与时俱进,用治理诸侯国的办法去治理一个通讯和交通都不方便的大帝国,而且还是一个刚刚捏合的大帝国,自然会出现问题。

既然他生在了这个时代之交,那当仁不让,就必须由他做这个法家承前启后的理论家。

至于李斯,韩非很尊重李斯的,一起读书时一干同学中就彼此欣赏。但也不妨碍他认为李斯没有这个能力,只有自己才行。

不过这些秘密都埋在心底。现在韩非出行都有一名哑仆和一名蒙氏子弟带侍卫相从,现在侍卫围在外面,哑仆也跪坐在门边,他们说什么,秦王都会知道。

但韩非不在意,他知道那些秘密的份量。

他又写了一段,推到李斯和张苍面前,却是说的当前之事。

当前,秦王有并吞天下之心,主要矛盾乃是秦与六国之间的矛盾。但当一统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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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与王长谈过的李斯捋须颔首,指了指这段话,对张苍道:“天下归秦之后,六国宗室贵族失其身份,必然恨秦;秦国军功无处着落,百姓失了上进之道,亦有怨言。当前之法,仍是要变。”

韩非却道:“六国之、之人,贵、士、民,何、何、何者重?”

这是上次长谈时未提及的内容,李斯精神一振,知道这是韩非近来读书所得,打点起精神答道:“自是六国之贵为重。”

张苍也道:“就算灭了六国,坑杀其精锐,摧折其王室,但也不可能将六国贵族一杀而尽。这些人有世代相传的财富和土地,有忠于他们的死士与部曲,有家传的学问与经验。若不加笼络,他们与秦为敌,到底也是麻烦。”

韩非摇头,在纸上写道:“我亦韩国公子,深知六国之贵。六国既丧,秦国所予,可能与故国相比乎?”

自是不能。

又如何能不恨秦国呢?

张苍陷入了思索。

他和李斯都是“士”,对贵族当然不是没有揣测,但自然比不上韩非本人就是韩国诸公子之一更有心得体会。

韩非学问比李斯还好,文笔亦佳,除了口吃之外没毛病,没政务经验也是因为这个身份才没做过。

他为什么一直郁郁不乐,还不是因为韩国已经快完蛋了,韩王根本就是过一天算一天,不想振作也没本事振作,不会用他。而身为韩国公子的身份,又使他无法抛弃国家投奔他国。

不然他早来秦国不好吗,就算口吃不方便主持政务,也能为王者师,受到秦王的礼遇与信赖,同样能一展所学。

可想而知,韩亡之后,韩非是什么样的心情,对秦国又会是什么样的感情。

这还是韩非,心中有更高远的目标。一般的贵公子呢,在故国天生就是人上人,有封地爵位的天生贵种。秦国再宽待,能给他们这些吗?

哈哈,张苍还不知道,嬴政原本连自己儿子都打算无功则无爵,还能封他们?

他们从秦国得到的,必然不如在故国所得到的,不可能无恨。

“分封。”张苍缓缓吐出这个词。

秦王并未与他详谈此事,这是李斯后来同他说的,但要他嘴巴严实不可外泄。现在他便立刻想到了。

韩非微有怔忡,随即释然而笑。

“贵不可恃,随王远封。留而不走,谈何故国之思。”

他写了这一行字,李斯抬眼看了看韩非,目光一闪。

这位同门师兄,虽然因为身份的原因,政治经验不足,于人事争斗上有些迟钝。但能写出《韩非子》令大王叫绝,能指导君王拿捏人心,其对人心的把握其实是绝对不差,甚至是敏锐的。

这是韩非在大王提出将六国远封域外之后,进一步提出的策略。

六国贵族这个整体根本不可能心服于秦。秦强盛时还好,稍有弊病,一定会有人不死心趁乱而起。就算平定也要重起战火。

嬴政读史,知道历史上自己原本的策略是让利拉拢安抚这些所谓的六国之后。虽然也将一些大族强制迁离原地,加强了管控,但总体来说还是安抚为主。

不说别的,使黔首自实田,真正的黔首能落到多少好处,他又难道是为了那些黔首吗?真正得到好处的,难道不是这些贵族之后吗?

这些大贵族祖上从国君那里得封的土地,从此顺势转为了私有,他们依然拥有财富与势力。项梁就算避居到会稽,他依然是大秦太守的座上客,也依然有追随他的部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判断错误,这些六国之后确实是大秦的威胁,在很难杀尽的情况下,杀一部分而拉拢一部分,确实是他会做的选择。

但这次他知道,这些人,不足以恃;这些人,拉拢无用。

所以韩非建议,在将六国封地迁往域外的时候,可以很自然的让六王带走他们的重臣贵族。不愿意走的,既不忠君,不能与王共苦重立基业,王室当然要收回他们的封地,让他们在秦国做个真正的黔首。

你既不忠君,以后就是想起事,也不必再打复国的旗号。

收回你们封地和爵位的是你们的国君,而不是秦王。

这是在诛心、断根。连李斯都觉得,他这位同门着实是很狠毒了。

都是聪明人,说到这里自然都明白了,也不必再聊这个“贵”。于是张苍再问:“士为重?”

这次韩非先点头,再摇头,没等他说,李斯先道:“考举。”

现在张苍在轵道亭学室所用的,其实也算是一种考举。只不过针对的孩童过于幼小,考的内容过于浅薄,因而无人在意罢了。但是等这批孩童年纪渐长,张苍知道会不一样的。

或者也不必等他们长大,麦收的翻倍使大王的威信更隆,他这个亭长说话也更管用,他会在轵道亭增设几个工坊,能识字会算数,通过考试的人才能来作工。

一般百姓不愿意丢下田地来作工,但这不是每里之中都有无地之人么。等看到工坊开的工钱,他们自然就愿意了。

以利诱之,这是韩非学说中很重要的一点。

对百姓诱之以钱财,对士呢?

诱之以地位。

这点李斯就有心得了。不是为了富贵权势,他吃饱了撑的跑到秦国来。明知道秦相历来没什么好下场,他现为长史,得到大王将予他廷尉之职的承诺仍不满足,仍然想着将来做秦相,又是为什么。

利之所在,到死才会后悔,既然还没死,那是拼死也要为之搏一搏的嘛。

将来秦若是一统天下,将“贵”都送走,但大秦需要“士”的效力,那就以利诱之,用考举这种相对公平的方法,将民间游荡的“士”纳入大秦的体制。

如此,六国之人就不会再成为大秦动荡的隐患了。

李斯和张苍都以为到此为止了,但韩非却又道:“民、亦重。”

李斯略一思索,问:“军功爵制?”

这是上次谈过的问题。大秦如今就是一台战争机器,百姓为兵卒,闻战则喜。但是将来这百万大军要怎么用,拿什么赏,就是大问题了。

韩非却摇头,慢慢吐字:“此仅、仅秦民,我、所、言、者、六、六国之民也。”

再度提笔,却是将这些日子的思索毫不藏私的说与了两位同门。不是韩非单纯,而是他这个情况确实不容易入朝为官,想收徒也不太好教……要让自己的学说用到实处,就要靠这两个同门了。

纸上先落四字:徙木为信。

仍是商君故事。李斯与张苍一看便懂,再琢磨先前所议——不错,商君变法为何要徙木为信,围观者、立信者,并非秦国贵族,而是平民百姓。

商君书中虽谈弱民愚民之术,但商君其实并未轻视“民”啊。或者说,也许正是因为知道“民”才是一国财富的根源,他才会着意研究如何去更好的控制“民”。

但这种控制之术,到天下一统以后,或许就不是那么好用了。毕竟地方大了,中央对地方官吏不能像如今的一隅之地那样如臂使指,对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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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自然也无法像现在一样严密控制。

在这种情况下,六国之民,怎样才能让他们成为秦民呢?

依然是以利诱之。张苍击掌:“大王以一亭之地相试,就是想看一看,教育、考举、工坊、赏赐,一亭百姓得了好处生了惰心,可否还有为大王效死之心;想看一看,六国之民为了这样的生活,是否一心向秦,不再心怀故国。”

少了军功的机会,但有了读书上进的途径,六国之“士”可以成为秦国新“贵”,六国之“民”也有机会成为秦国新“士”,这与军功爵制并行,或许就是破局的办法。

跟聪明人说话真是方便啊,不用他说那么多。韩非满意的颔首,心里还有一些想法,不过都是末节,不必这时候多说,时势变化,到时自然就会做了。

比如军功爵制不能突然取消,立功的士卒总还得先将功劳兑现吧。给他们分的地从哪里来呢?

关中是不能再分了,没那么多地可分的。但是六国贵族空出来的地,还有很多啊,那都是肥沃的熟地。也未必要他们亲自前去,大部分人不愿意远离家乡,那么可以在当地由官府组织耕种,固定发放钱粮即可。

反正秦律一时也不会更改,一不小心爵位就丢了,秦人也习惯了。

等律法缓和一些之后,新政带来的改变会抚平他们的不满之心,转而追求新的进身之阶。在韩非这样的法家大宗师来看,小民就算重要,也只是作为整体而言的重要,是可以拿来算计的事物,而不是值得尊重的具体的人——或者说其实对贵族与士族也是如此,没什么不能去审视和计算的。

李斯想得就更具体了,他自信虽然自己只是廷尉不是丞相,但这些事情都会由他来落实。这些说起来其实与法家一向的主张有点背道而驰,但那天长谈,大王十分坦诚,与他们剖析了囊括天下后的难处。李斯现在的思路也转变了。

其实过去百家学说都是从一国之地出发来考虑的。周礼虽是天下之礼,但那是八百多年前的事了啊,那时分封的诸国之间还有大片荒地呢,天子也不会直接治理那些封国,大伙都是各管各的。燕国被戎狄包围,史书上百年未载燕国之事,跟现在哪能一样。

不止是法家,秦就是用任一家理论来治国,都得变,不变不行。

毕竟是跟随荀子学习的人,李斯对儒家经典也不陌生。大王那日摒退左右与他和韩非密谈,提到一词让他们琢磨:外儒内法。

韩非要做的,是著书立论,作为官方教材,以后在学室里作为士子必读之书,必考之经典来学习。当然,大王的要求不仅如此,李斯晓得韩非还另有任务,但那不是他能问的,大王似乎也不准备将其公开。

至于李斯自己,就是要将秦律重新捋一遍,不必急在一时,但统一天下后,陆续要改的地方,他得心中有数,也要符合这“外儒内法”的道理。

不能将百姓逼迫至怀念六国而反,也不能宽纵百姓生出惰性,其中分寸,还需要他经常与治理轵道亭的张苍交流,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但是法家的脸面要紧,就算吸收了儒家的道理,他跟韩非也不可能披上儒家的皮,所以就需要韩非好好动脑子,把儒家的理论吸收进来,运用起来。

至于说他们的理论中有一点儒家的影子,那也很正常,根本都不需要向人解释的。

他们的老师是谁?他们的老师是荀子啊,去世不久,当今公认的儒家大宗师。作为弟子,受到老师的影响难道不合理吗?

非常合理。

他们三人,同门学习时只李斯与韩非有交集,只不过一个韩国公子,一个上蔡小吏,虽说在荀子的一干弟子中他二人才学出众,自然相交,但身份有别,李斯既没有入韩之心,自然不会过于亲近。而张苍又是在李斯离开之后才追随了荀子,对两位出众的同门可谓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但现在,可以说三人已经被动绑定在一起,要为秦国大业而奔走了。

不,李斯看着已经举杯互敬的另两人,心想又岂是为秦国大业,这是可比周公的事业与功名。要不是有的事情他确实不能分身,大王想做的事业又太宏大,他才不想分功于他们。

“来,满饮此杯,共建功业!”他也热情地举杯痛饮——

咸阳秦王宫中也在开宴。

并非大宴,而是秦王去了一趟轵道亭,回来后突然起了兴致,在宫中设宴,请几位重臣饮宴。

入秦游说却被秦王强留下来的魏缭,秦王亲政后信用的王绾与隗状,将军王翦蒙武,还有同样是近来颇受重用的冯去疾,都在。

相邦吕不韦却不在。

不过没人提到吕不韦,他虽未罢相,但明白人都知道,秦国又一轮循环要开始了,先王的重臣要给新王让路了。新王是英主,已经顺利掌握了朝政,将相邦迫入了死角。

当然宴上也没谈什么正事,威势日重的大王言笑晏晏,甚至有几分亲切,问了各人家事,也提到自己膝下几位公子。让人不禁去惴测王意。不过在权相阴影下成长起来的秦王,心思也难猜的很,实在想不明白,也只能吃吃喝喝了。

王绾看并没有上茶,先松了口气。去年开始,大王不知听谁谏言,设了茶典,不但让人在秦国采野茶,辟茶园,还派商贾去楚国买茶。

采来之后炒制了在宫中饮用,又赐给群臣,说这是清肠胃、有益身体的好物。而少府工匠听说又在制造茶砖,准备卖给匈奴人。

到底哪里好了,他只觉得苦。

不过提神倒是有用,晚上不能碰,上午喝一杯浓茶,到晚上都精神抖擞。

匈奴人需要提神吗?大王为什么会觉得匈奴愿意买这苦味的茶饮?

说来大王自从那遇仙之后,还迁移了一批囚徒到巴蜀之地去种甘蔗。王绾当时反对过,但反对无用。他也把不准大王到底是遇见什么人了,有的主意不错,比如纸张和现在卖得极好的精盐,连齐国都反过来向秦国买盐了;有的主意如茶和种甘蔗,极不靠谱。当然,丰收的粮食绝对是好事,冲这个,就算要饮苦茶也值得了。

想到这里,王绾忽然自己怔了一下。他想起来,就是大王自称遇仙人指点后不久,宫中也曾经有过一次宴饮。在那次宴上,大王令人将小麦所制成的面食一一呈上,让他们品鉴。

之后从咸阳到整个秦国,很快兴起了面食之风。尤其是带馅的饺子包子之类,和泡在汤料里的面条,在贵族高官之中几乎取代了粟而成为主食。

对,就是这种感觉,得看看大王今天要请他们尝什么。

不止王绾想到了,其他人也想到了,不由得多上了几分心。不管爱不爱吃,就像茶饮一样,既然大王铁了心要大伙吃喝,那他们自然要紧紧跟上。岂不闻当年楚王好细腰的故事么。

嬴政将各人表情看在眼底,声色未动。他学透了《韩非子》,对驭下很有几分心得,绝不让臣子随意揣测自己的心意。

只是他对太官令还是有几分不满,快一年了,他点的菜还是没能完全复制,尝在嘴里味道不对,只好舍了。

他也知道这是调料不全的缘故,但心中仍是不悦,每天盯着地球仪看的时间也更久了。

王翦和蒙武是武将,食量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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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第一轮上菜仍是熟悉的菜品时也没有特意留肚子,君臣之间气氛也很融洽。先是大王提起六国形势,将军们纷纷表示既然大王亲政了朝政已稳,秦军也可以出动找个合适的国家夺几座城池,过几年就争取灭一国。

接着隗状又为大王寿,称铁官今年的产量大增,官田泰半都用上了新农具,春耕的进度极为喜人。龙骨水车仅在咸阳附近就将数千亩旱地改造成水浇地,就算没用上大王拿回来的粮种也必将增产。

在这般气氛中,炒菜端上来了。

王翦捉了一只炒虾仁送到口中,并没觉得如何。味道自然不差,但是这种清淡口味并非时下风尚,更不是他这种好肉的武将所喜爱的口味。王绾与隗状的年纪偏大,同样口味重,虽说觉得算是鲜美,但……也就这样吧。

反而是一道炒时蔬受到了欢迎。贵族肉吃得多不代表不吃菜,不吃菜得叫便秘给憋死。但现在的菜后世好些都又成了野菜,因为不好吃。后世驯化培养出更多更合口的蔬菜。

更何况现在蔬菜的吃法,不是煮就是生拌,加上野菜的口感,嗯……反正在座的没几个爱吃的,往往只是在肉食里做个配菜一起入口。

但这道菜入口脆嫩,用油炒出来也不那么寡淡,甚至嚼着还有一点点甜味。蒙武两筷子就吃掉一半,正琢磨用什么话来夸赞一下,就听大王说:“看来蒙卿喜爱此菜?”

那这时就算不喜欢也要喜欢啊,何况蒙武确实觉得不错,便放下筷子拱手爽快回应:“臣确实喜爱。这便是少府在种的菜吗?若是种成了,臣请大王赐臣种子,臣令人种上一园。”

“只拿种子有何用。”嬴政悠然笑道,“朕将菜谱赐卿。卿可知其中油脂从何而来?”

“这……臣不知?”

蒙武现在是真的惊讶了,炒菜油汪汪的,他自然以为是用了动物油脂。其他人也不免去看自己盘中的菜,回忆起来,似乎真的不是他们熟悉的油啊。

这才是今天的戏肉。嬴政令人拿上小坛油让臣子们传看,一为菜籽所榨,一为大豆所榨,一为芝麻所榨,一为花生所榨,又一为葵花子所榨。大豆于他这时称为菽,而菽也分几种,嬴政便直接将常用于榨油的这种定为大豆,与后世一致。

秦人的发祥地陇南可种油橄榄,但那需要时间;油棕更是需要南越以南的气候才能种植。这两样暂时不可用,不过炒菜用油本来也是豆油和菜油更合适,少府种出一些,等民间将高产的粮食渐渐普及后,就可以开始推广了。目前来说,豆油已经可以开始用了。

这事竟然是魏缭这个兵家老者反应得最快,嗅过味道之后就轻咦一声,道:“这些作物可以榨油,以后军中士卒,或可在饮食中略用一二,可长气力。”

当然不能敞开来吃,但是在水煮野菜里滴上几滴油也好。当然他也没想所有人都吃上,可以给一定级别的军官食用。

王绾想到的更多,首先是租税怎么收,然后是官田大规模种起来收入就能增加了。这再怎么说也是地里种出来的东西,一年就能收一批,比辛辛苦苦养两年猪能弄出来的油脂可是划算多了。

平民也能吃,就算吃得少,只要推广得当,就算比不上盐,但也会渐渐成为类似于盐那样的存在。

大王是遇到上古圣贤了,肯定的!

“秦当大兴,臣为大王贺!”他举杯高呼。

嬴政端杯浅饮,心中还算满意。作为君王,植物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豆油更是有股腥气,不像他在梨村吃到的油,应该是技术不到家,让他很不喜欢。而且在后世见说古法榨油容易有什么致病的毒素,所以平时宫中他仍然不用这些植物油。

但民间可以,反正也吃了上千年了。他也明白,现在平民的平均寿命,恐怕也等不到吃出来的毒素累积发病。

他在宫宴上令人使用,自然是为了让重臣都明白他的决心,像茶饮一样,主动将油菜和其他油料作物也种起来,把炒菜也变成一种时尚。

一统天下还需要十余年的时间。在这十余年里,秦人的田里会有翻倍的收成,饭菜里会有油水,能多攒几个鸡蛋去换针头线脑,子弟有为官做吏的希望。

逐六国之贵,收六国之士,而这身为乱世柴薪的六国之民,就将成为秦国之民,成为他万世功业的基石。

第32章 轵道亭大考

王沐拿了十几个红薯放在篮中, 最上面又放了三个蛋,便牵上儿子的手往父母家走去,一边走一边询问儿子最近识得的字。

自从女儿考了第一之后, 她的生活突然出现了转机。虽说女儿离开了身边让她挂念, 但每次回来, 陈苇都很快活, 小脸明显有肉了,人也活泼话多, 总叽叽喳喳跟她讲些她已经听不太明白的事情。

里典让她每个月去领钱粮, 告诉她这是女儿考了第一的奖赏,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 原来陈苇不是考了阳里第一,而是整个轵道亭第一。

还有,原来读书好, 大王还会赏给钱粮, 王沐对儿子读书也就严格起来。陈耳五岁, 还没到能入学室的年纪, 王沐就自己跟侄子学字, 再回来教他。女儿回来的时候,就让女儿教自己。

前阵子里典又说,成年人最好也习几个字,会算术, 以后有好处给他们。因着王沐家陈苇的例子在这里, 阳里人还是很积极的,只是学习不易, 成年人能坚持的不多,王沐也不知道现在还有谁在学。

轻声问了儿子几个加减题, 母家已经到了。王沐在门口喊了一声,自己推门进去,正碰上嫂子迎出来,她顺势递过篮子,笑道:“我看家里没种红薯,我地里收了,就送一篮过来给阿父阿母尝尝。阿义呢,我问问他今天学什么了。”

郑荣是东平里嫁过来的,性子爽朗,原先对这个常来蹭饭的小姑子就不错,现在看红薯上的蛋,笑容越发灿烂起来,接过来道:“先收着,刚用过饭,叫他们看见了现在就闹着要吃。阿义待会就要教他们了,你带阿耳一块学。”

“哎。”王沐松开儿子的手,让他跟表兄弟玩去,自己跟着嫂子去帮忙,顺便聊聊家务事。

郑荣絮叨着:“还是你家阿苇有本事。你看看阿义……你家的鸡以后给我几只。”

“那自然,挑几只健壮的。”

王沐嘴角不由上挑,这也是女儿挣回来的。亭长那里从咸阳领回来两车鸡分给各里,基本上被里典田典他们分了。就因为陈苇跟着亭长读书读得好,亭长在那车鸡运到的时候就叫人装了一公二母两只给她。

本来王沐以为就是普通的鸡,没想到这鸡生蛋特别厉害,女儿回来跟她说要好好养,鸡雏以后要分给乡里,让大家都能攒蛋卖钱呢。

她跟儿子两人在家,领到的鸡是少府已经养壮了的,隔两天生次蛋,稍微省一省,就攒出来了。

不是她舍不得给儿子吃,而是过去总在兄嫂这里蹭饭,现在有余力了,直接还钱过于生份,那总得有所回报吧。

郑荣把红薯先收起来,只拿了几个放一边,准备待会在灶灰里炕一炕,给孩子们分吃。都忙完了,她坐下来跟王沐感叹:“家里忙不过来,没种过的也不敢去种,哪知道这个红薯跟马铃薯能收那——么多!”

王沐便说起从女儿那听来的事:“马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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薯晚一些时候补种也可以。阿苇听亭长说,要不是去年大王才得了圣贤指点,田典也还不会种,去年我们这的坡地上就该种一茬马铃薯才好。”

“哎!”郑荣可惜得直拍腿。她家还算宽裕,但也只供得起一个孩子进学室,最近因为看到读书的好处,家里决定再送一个跟她家阿义学得出色的孩子去读书。就多这一个读书人,一家老小每餐都要少抓把粮,多舀勺水。恐怕要到今年粟收了,才能把亏空补起来。

要是去年能种一茬马铃薯,那在黍饭麦饭里切上一个蒸熟,不就能吃饱了吗?

“家里还有点用了水车都浇不上水的旱田,明年就种它了。你大兄种你那块地已经学会了,你晓得他能干,明年我搭把手,一准收拾出来。”

轵道亭的地重新划分过,斤两也向后世看齐,正在秦国慢慢推动改变。嬴政可不耐烦每次都把后世的产量跟现在换算,他要更直观的看到产量区别,等穿过去的时候好拿数据去问专家。汪教授的微信号他一直存着,还特别加了个A放在最前面。

现在他拿回来的马铃薯亩产差不多是五十年代的产量,一亩地千斤左右。但产量会逐年下降,他还在督促农官学着育种,先拿这些种几年,以后尽量还是由各地郡县的农官育种之后再换给当地农夫耕种为好。

王沐跟郑荣不懂这些,她们就看到,那些不太好的地拿去种红薯跟马铃薯,用足肥料,半亩边角地种出来五百斤,能把人吓昏过去。

王家的长孙王义开始教弟弟们识字算术了,王沐也过去跟着学,郑荣把红薯放进灶,准备孩子们下午吃,晚上还能省口饭。王沐喊她:“嫂子,你没事忙也来学吧。”

“我学它做什么?”郑荣诧异,她看王沐学也只当她要教儿子呢。

王沐却另有想法:“里典不是说了,让能学的都自己学着。我琢磨以后肯定有好处。就是你不学,也叫大兄学一学,我们女人学可能没用,男人学着肯定不吃亏。”

“这样啊……”

法家徙木立信的故事并不是白讲的。张苍在轵道亭发布新粮种,使用新的农业技术,奖励好学童子,到今年这个时候,已经将自己的信用和秦王的信用都立了起来。郑荣对里典宣称的话也不怀疑,只是从早忙到晚,没有王沐特别来再说一声,思想上总是没法太重视。

但有了个八岁就给母亲和弟弟挣来钱粮补贴,跟随了不起的亭长学习,把全亭的男孩都压下去的女儿,王沐说话的份量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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