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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方小桃的这个解释, 倒是让叶青愣住了。
她一下就揪住了其中的一条重要线索：
“你是说，你婆婆以前给你弄的土方子里，出现过番泻叶？”
方小桃点了点头：“我真没有撒谎, 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我婆婆, 或者我爱人，他当时拿着药包去找人辨认过, 后来回来还冲我婆婆发了好大的脾气，之后家里就把那个药给扔了, 我婆婆知道她弄回来的土方子有毒后，也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
叶青立马惊喜地看向赵玉良：
“番泻叶是南方才有的中药材，东三省这边肯定很少见，尤其是这批草料里面掺杂的番泻叶数量可不算少, 不管是医院还是药房，这么大量的番泻叶出货，应该会被记录在册, 所以这些番泻叶, 肯定不是从正规渠道购买的, 但有些江湖郎中或者赤脚大夫没这么讲究, 这个番泻叶的来源, 极有可能就是跟那些开民间土方子的人有关，顺着方小桃提的这个线索去找, 说不定能查到东西！”
赵玉良顿时冲着叶青竖起了大拇指，赶紧叫人去找章建国。
很快章建国就被找来了。
这人四十岁左右，身形高大浓眉大眼, 是典型东北男人的长相, 如果忽略了他那个略有些瘸的右腿的话，看上去确实是如山似塔魁梧威猛, 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人会身患隐疾无法生育。
方小桃确实没有说谎，赵玉良这边一问，章建国就把他妈以前干过的荒唐事儿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了。
包括那个土方子的来龙去脉，还有方小桃当时吃了药之后腹泻的情况，以及他找了哪家赤脚医生打听那个药包里的药材的药性用途等等，只要是他能想起来的细节都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
赵玉良也立马就派人去求证，虽然是大晚上，但去调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确认章建国夫妻俩没有说谎。
方小桃的嫌疑排除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追查青储中这批番泻叶来源了，究竟是谁动的手脚，这事儿真要查起来也不难，毕竟能进入养猪场并且接触到这边的这些青储饲料的人并不多，逐个排查总能把人给找出来。
这就牵涉到农场内部的人员管理问题了，叶青不便插手也不准备多管闲事，总之这人犯到了赵玉良的手里，差点坏了农场发展的大计，赵玉良不把这人挖出来大卸八块，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母猪的生存危机警报已经解除，叶青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章建国方小桃夫妻身上，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罢了，当日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如果这一家子不能放下心结正确看待并坦然接受那个问题，那她又何必上赶着去枉做小人？
这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叶青也顾不上耽搁，赶紧先去部队的公共澡堂狠狠洗个澡再说，这一天都在猪圈待着，她都快腌入味儿了。
等收拾干净坐上回靠山屯的车，赵玉良又追了出来，不太放心地对叶青叮嘱道：
“你在屯子里要小心一点，平时入嘴的东西多注意，给人看病的时候也尽量多留个心眼，既然有人盯上了这边的养猪场，就肯定知道咱们的科学养殖计划了，这次的破坏计划没成功，背后的人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动作，没准就要掉转枪口对准你这个科学养殖计划的关键提出者了。”
“你看要不要我这边安排两个女兵跟你去靠山屯，24小时贴身保护你？”
叶青闻言忍不住乐了：
“赵叔，真不至于，我的身手您又不是不清楚，别的我不敢吹，但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而且背后的人就算想破坏我的行动，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杀我，最多不痛不痒地整点幺蛾子，我这边肯定能应付，主要压力还在您这儿，接下来的一个月很关键，可千万不能再让人钻空子了！”
赵玉良郑重点头：“行，我会记住今天这个教训的，这样的失误只此一次，肯定不会再犯。”
车刚启动，叶青就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几分钟的路程，还没到家她就已经睡着了。
见叶青累成这样，几个徒弟都心疼不已，毕竟今天的事儿，这几个徒弟都看在眼里，但她们几个的中医理论都还只学到了一点皮毛，飞针这块儿就更是帮不上叶青的忙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她们除了在旁边干看着，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顾卫南力气大，小心翼翼地把叶青从车上抱下来送回了屋里，这么大的动静，叶青都没能睁开眼睛，到了炕上继续睡得不省人事。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圆满解决了，母猪和猪崽都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精养了一个星期后，这批母猪就又重新恢复活力了，整个养猪场的人都跟着大松了一口气。
也是在这一个星期里面，赵玉良那边追查到了番泻叶的来源。
干部家属院那边一个女家属带来的娘家人，据说是远房亲戚，听说了农场这边在搞生猪养殖改革，母猪怀孕后一胎能生二十多只，那个亲戚很是好奇，想要学习一下这个技术。
女家属也没存什么戒心，就带着人去了养猪场那边参观，还很自豪地给那位亲戚介绍这些母猪的人工授米青过程以及怀胎数量，没想到就这一回，却差点坏了农场的大事儿。
等赵玉良查到那个女家属头上，那女家属还没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她那个远房亲戚，早在动完手脚之后就已经跑路了，如今人都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十有八/九是让人给策反，甚至很可能早就出境了。
通过这次的事儿，赵玉良也产生了浓烈的危机意识，即便是在他管辖下的部队农场，也并不是那么牢不可破，青山农场搞科学改革，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刻意隐瞒这个消息，所以如今养猪场这边的情况，对外并不算是秘密。
这也就导致，在母猪揣崽的消息传出去后，意识到这个科学养殖技术一旦完美落地，很可能会让国家的民生经济形势发生巨变，于是，某些被帝国主义的糖衣炮弹侵蚀、潜伏在人民群众之中的坏分子开始坐不住了。
革命尚未成功，形势极其严峻，所以在母猪分娩之前，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所以赵玉良当即就下令，对养猪场进行戒严，同时对出入的人员实施严格管制，非当天轮班的人员，严禁进入养殖场，就算是轮班的工作人员，也需要经过仔细的安检搜查后才被允许进入。
总之，一切工作都得给母猪的安胎分娩让步，做好所有防范，在这批猪仔顺利出世之前，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当然，农场的氛围有多凝重，都和叶青没多大关系，她在母猪腹泻事件解决的当天晚上睡了个昏天暗地，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又满血复活了，然后她给县医院去了个电话，想要借医院的手术室给家里的兔唇小姑娘做个手术。
古常青那是非常欢迎且求之不得。
叶青的外科手术每次都完成的非常漂亮，技术毋庸置疑堪比业界大拿，她动一次手术，就足够让整个雾凇城各大医院的外科医生观摩学习消化很长时间了，从中学习到的各种经验技巧，可比这些医生从课本上的死板生硬的知识要点精确直观了数十倍不止。
所以一听说叶青又要来动手术，古常青这边立马就去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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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张罗，同时消息一传出去，马上雾凇城各个县市医院都跟着动了起来。
这回不止是外科，五官科整形科也都跟着一块儿来凑热闹了，毕竟兔唇手术隶属于整形外科，国内整形外科医生本就不多，尤其是整形与颌面这一块儿，目前国内还处在技术相对空白的领域，能动手术的医生屈指可数。
叶青也并不吝啬传授自己所掌握的唇裂腭裂修复技术，带着小邹昀去了县里后，先开了一个术前大会，就自家姑娘的兔唇病情做了详细的病例分析以及动手术时涉及到的相关技术原理以及注意技巧等，各个细节都阐述得非常明晰，让底下听课的那些医生笔记记得刷刷刷，全程就没停下来过。
手术过程中，叶青依然点了两名外科大夫来充当副手，这回古常青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个相机，在叶青动手术的过程中，这个小老头就举着个相机在手术室里东窜西跳，在手术台外围暗戳戳地疯狂拍照，用了好几卷胶卷，把手术过程中好几个关键的修复瞬间都给抓拍了下来。
小姑娘的唇裂修复得很完美，拆完线之后也没有出现疤痕增生的迹象，几个月的小宝宝的细胞修复再生能力最强，只要日常护理得当，一般刀口都不会留疤，加上还有叶青的木系异能作为辅助，叶青敢保证，用不了一年，小丫头上嘴唇的修复痕迹就会淡到几不可见。
等再过个两年，再动一次腭裂手术，孩子就能正常发音正常进食，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差别了。
第142章
番泻叶事件彻查清楚后, 那个带亲戚进养猪场的女家属就受到了惩罚，直接被农场给开除了，连带着其丈夫也被部队劝退, 只能退伍回原籍。
家属院开始接二连三开会, 就部队的安全和保密问题进行教育培训，男女老少都被三令五申敲警钟。
各家也都紧了皮子, 生怕再一个不注意，像之前那位女家属一样被人利用钻了空子, 到时候发现了什么问题调查下来，自家也跟着倒霉受牵连。
毕竟部队农场这边的条件虽然艰苦了些，却是只要踏实肯干，津贴福利从来不会少, 各家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而且这一年部队搞改革，眼看着就要有盼头了, 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了工作, 若是被发配回原籍, 谁知道等待他们的, 会是什么样的地狱式开局。
跟满家属院冷峻严肃的氛围不太一样, 章家倒是因为这事儿迎来了喜讯，在后勤文职岗位打杂多年一直不温不火的章建国, 军衔忽然就升了半级，而被调动到养猪场才不到一个月的方小桃，也被提拔成了小组组长, 津贴都跟着涨了五块。
章建国夫妻俩心里很清楚他们升职的原因是什么, 但牵涉到保密条款，这个原因他们不好宣扬, 甚至就连章老太太都不清楚具体内情。
不过对章老太太而言，能升职肯定是好事儿，这就说明她儿子工作能力强，在部队受到领导器重，哪怕跛了一只脚，也照样能在部队站稳脚跟，章老太太当然高兴，当天就弄了一桌好菜，自家关门好好庆祝了一番。
方小桃也很开心。
她是在三年灾害的时候逃荒来到蛟谭县，饿晕在山里，被意外路过的章建国所救，才捡回了一条命。
知道她的家乡闹灾黄，章建国心善，不但救了她，还把身上的钱票都给了她，让她买粮食回家去救父母。
可等到她回到老家，却发现她的父母已经没了，兄弟姐妹也流落在外不知去向。
方小桃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十七八岁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在老家自然只有受人欺负的分，她连自家的房子都没能守住，还差点被亲戚卖去深山换彩礼，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只能再次回到了雾凇城。
那时的她已经知道章建国在部队农场工作，所以在青山农场蹲守多日却没能蹲到她要找的人之后，为了再见到那位救命恩人，她便毅然决然报名当了援建志愿者，顺利进入了部队农场。
但进入农场后，她也没能顺利找到章建国，农场里大几万的援建战士和志愿者，要打听一个人谈何容易？可也许是缘分使然，一年后农场给援建战士和志愿者组织了一次相亲联谊会，她在联谊会上竟然再次遇上了章建国。
之后的事儿就落入俗套了，两人通过联谊会相识，章建国因为腿瘸的毛病，二十八了仍然没能找到对象，而方小桃因为章建国当年的救命之恩，导致她对这个男人有着厚厚的滤镜，完全不介意章建国腿上的那点毛病，于是两人一来二去就好上了，没过多久就在农场领导的见证下领证结婚了。
这原也是一桩美谈，可奈何婚后十多年，夫妻俩一直没能生下孩子，章建国如今又是家中仅剩的孩子，没孩子当然就受人诟病，加上方小桃父母双亡家在外地，章母对这个儿媳妇本就不是很满意，于是就可着这个儿媳妇儿折腾，哪怕方小桃再怎么低眉顺眼任劳任怨，章母就是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方小桃原本就因为出身不好，在章建国面前很是卑微，这些年没孩子，日日被章母言语打压，就越发自卑怯懦，有时候说话都有些打磕巴，害怕被人笑话，所以她干脆连话都很少说了，在外面也总是缩着身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非必要就绝不开口发言。
但方小桃是真没有料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还能被领导提拔，当上组长，哪怕这个组长手底下就管着几个人，哪怕这个组长，负责的还是喂猪怎样不体面的粗活，她也十分欢喜，因为这代表着她得到了领导的认可了。
这让方小桃感觉身体里注入了一股强大的能量，让她一改以前的颓丧，整个人干劲十足，恨不得立刻就去养猪场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把那些怀孕母猪当祖宗供着。
不过，一看到方小桃高兴，章老太太立马就心里不舒服，转头又开始闹幺蛾子了。
没过两天，她又不知道从哪儿给弄回来了一个土方子，背着自家儿子逼着儿媳妇儿吃下去。
也是方小桃运气好，恰巧当天叶青去部队农场查看牛棚里的那群母牛是不是都已经顺利受孕，结果她才刚到养殖场呢，就看到章建国背着他媳妇儿拖着那条瘸腿往农场的卫生院那边狂奔。
而方小桃，正趴在章建国的后背上不断抽搐，嘴里口吐鲜血，不断捂着肚子喊疼。
叶青见状，赶紧拦住了面色惊慌焦急的章建国，让他把人给放下。
“滚开！”
章建国已经乱了分寸，看到叶青拦上来，他还以为叶青要阻挠他救人，急得一把就把人给扒拉开。
还是一旁的赵玉良大喝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小章，你干什么？快把人放下，叶知青是为了救你媳妇儿！”
看清楚来人是谁后，章建国眼睛瞬间就红了，二话不说把人放下：
“叶大夫，对不住，我刚刚不是故意对您发脾气，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媳妇儿！”
说着，这个大个子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哽咽，在原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叶青没搭理他，走上前一看方小桃的面色，又探了一下她的脉搏，脸色瞬间就变了。
二话没说，她抽出一根银针就往方小桃的指尖扎去。
银针一入肉，瞬间针尖就变黑了，从方小桃的指尖，渗出了紫黑色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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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一看到这个情况，叶青眼中最后的那一抹犹疑也消失了，她抬起头来看向章建国，冷淡且笃定地道：
“她这不是急症，是中毒了！”
方小桃忽然发病，养殖场这边不少人都察觉到了动静，这会儿围上来的人可不少，所以叶青这话一出，围观人群瞬间一片哗然。
尤其是赵玉良，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了。
上次番泻叶的事故才过去没多久，忽然又有一个养猪场的小组长中毒，这让赵玉良脑中警铃疯狂响动，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又有DT在背后搞鬼了！
养殖场的这些人的心也都跟着提了起来，一方面不知道坏分子的毒是下在了哪里，下一个中招的会是谁，另一方面，又害怕这毒跟自己有关系。
所有人都在脑子里快速头脑风暴，看看自己最近在农场干活有没有疏忽大意的地方，有没有可能会被人利用携带毒素进入到养殖场。
不怪大家这样恐慌，毕竟上一个倒霉蛋的案例摆在那儿，在养殖场投毒绝对不是小事，等上级彻查完毕，到时候这个被查出问题的人哪怕是不知情的，照样少不了受牵连。
叶青还不知道她这边一句话就让整个养殖场的人都跟着紧张起来了，她在判断完方小桃中毒了之后，就表情严肃地紧盯着章建国：
“她这几天都吃了什么，有吃奇怪的日常没尝过的食物吗？”
这个问题一下把章建国给难住了。
他平日里在食堂后勤干活，吃饭肯定也是在食堂吃，通常家里都是他妈做饭，偶尔他也会把食堂里剩下的饭菜带回去，但他妈跟媳妇儿日常在家里吃了什么，他还真是完全不清楚。
章建国一问三不知，什么有效信息都提供不了，他脸色煞白，急得手背拍打着手掌，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怎么会中毒呢，这不可能啊，叶大夫你是不是搞错了？”
叶青把方小桃的嘴抠开，示意道：
“不会有错，我上次给方小桃检查过身体，她的脉搏强健有力，身体状况良好，但今天我一看她的脸色却是青白的，眼底泛乌，脉搏也紊乱，你再看她这个舌苔，都发紫了，我的银针扎下去，针尖都是黑的，再结合她刚刚口吐鲜血浑身痉挛以及腹痛剧烈的症状，这个中毒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
说着，叶青也不啰嗦了，冲着章建国道：
“赶紧找个有床或者炕的屋子，把人送过去，再取一大瓢清水来，给她灌下去，我要对她催吐！”
马上就有养殖场的人说道：“值班室有张木架床，去那边最近！”
章建国抱起方小桃就往值班室冲，叶青也紧跟着过去，不一会儿就有人帮着送来了一只军用水壶，叶青一边给方小桃施针，一边将水壶递到她嘴边，以强硬的姿态把一整壶凉白开都灌进了方小桃的嘴里。
一只军用水壶足足能装两升水，这一灌下去，再加上叶青用异能在银针上一刺激，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方小桃的胃里面就翻涌起来，下一秒哇地一声，把早上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呕了出来。
章建国倒是也不嫌脏，早就在叶青的示意下拿着木桶在旁边等着了，方小桃一吐，他赶紧眼疾手快冲上前去接了，哪怕那些秽物溅了他一身一脸也不在意。
屋里一股怪味儿弥漫，围观的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但大家都想知道方小桃中毒这事儿是怎么回事，所以哪怕这味儿难闻，大家也都没有急着散开。
等方小桃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就差连胆汁都翻上来了，叶青才将催吐针给拔了，章建国见状，就要把那桶子秽物给拿出去倒掉。
“先等等！”
叶青赶紧制止了章建国，用了根棍子在那堆未消化完的秽物里仔细拨拉，很快就眼尖地从里面发现了异常。
“这是什么？”
方小桃吐完了，嘴里终于不吐血了，腹痛似乎也缓解了不少，这会儿脸色缓和，人都精神起来。
这会儿她半靠在架子床头，见叶青带着手套从那堆呕吐物中捏起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拿到了她眼跟前，她表情一怔，下一秒像是恍然大悟，带着哭腔解释道：
“应该是早上我婆婆逼我吃的丸子，她说是找一个大师求来的生子灵丹……”
第143章
叶青简直要被这章老太太的愚昧无知给蠢哭了。
这老太太怕是为了抱孙子人都魔怔了吧, 只要是别人说能助生子，这老太太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给她儿媳妇儿吃啊！
叶青感觉胸口瞬间堵着一股郁气，上不去下不来, 差点没当场就爆粗口。
她取了一根银针就朝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上扎去。
果然, 下一秒，那银针就迅速变了颜色。
一看那银针变黑, 章建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脸色瞬间铁青一片，手都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整个人都快要气疯了。
他知道他妈整天想的事儿就是抱孙子，可这事儿是能强求来的吗？
而且他不止一次跟他妈说过，不要再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媳妇儿吃，有一回方小桃吃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土方子, 拉稀拉得整个人都站不起来了。
为此他和他妈大吵了一架，把那些药罐子土方子都给砸了扔了。
那次之后他妈明明都向他保证，说以后再也不搞这些封建迷信的玩意儿了, 他就信以为真, 以为老太太是真的记住了这个教训。
哪里晓得他妈根本是阳奉阴违, 所谓的改, 其实都是装出来骗他的, 表面上她应承得好好的，背后躲着他继续那么干, 甚至还变本加厉，越发胆大离谱了！
看到这会儿自家媳妇儿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章建国心中的愧疚和痛楚无以复加, 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 方小桃根本不用受这些罪，如果不是嫁给他, 方小桃肯定也早就儿女成群，如今不知道过得多幸福，好好的姑娘，完全是被他给祸害了！
章建国原先一直在逃避，始终不愿意直面这个现实，可在这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他的行为有多卑劣，这段婚姻又错得有多离谱！
他比方小桃大了近十岁，本就是老牛吃嫩草，方小桃小小年纪不懂情爱，是他仗着年纪以及对她的救命恩情，就让人家姑娘对他死心塌地予取予求。
可事实上，他们两人的结合完全就是个错误，方小桃在这段婚姻里一直很自卑，从来也没把她放在与他平等的位置。
而他又因为贪恋年轻姑娘的爱慕崇拜，沉溺在这段婚姻情爱中无法自拔，完全忽略了方小桃的感受和需求，导致方小桃一耽误就是十二年。
如果再这么错下去，方小桃这辈子都会受到他的拖累，好好的人生就会被他给毁了！
这么一想，章建国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能再让方小桃继续为他的错误买单，成为他人生的牺牲品了！
知道方小桃是吃了她婆婆给她的“丹药”才中毒的，这会儿围观的众人也都惊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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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原本大家心里还在各种阴谋论，以为是DT又渗透进来了，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么个走向。
一群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面相觑。
赵玉良全程都在盯着呢，这会儿也忍不住黑了脸，瞪着章建国，沉声道：
“小章，这事儿你怎么说？”
众目睽睽之下，这事儿已经是闹到人尽皆知了，章建国心里清楚，团长既然过问了，那他再给他妈找任何借口狡辩都是没有用的。
况且他心中已经有所决断，所以这会儿他也不打算替他妈遮掩了，抬起头来表情晦涩艰难地道：
“团长，我这就去把我妈找来，一定会给方小桃同志还有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其实都不用章建国去叫人，这边方小桃才一出事，就已经有人反应迅速，自发跑去家属院通知章老太太了，所以章建国才说要给方小桃一个交代，外边章老太太就已经被人连拖带拽地给领到养殖场了。
等到了养殖场，章老太太才知道方小桃竟然是因为中毒才导致的腹痛吐血，她心下一顿，眼神立马就变得闪烁飘忽起来，这边赵玉良质问她给方小桃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言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一会儿又说是方小桃自己嘴馋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总之就是不承认她逼方小桃吃的丹药有问题。
章建国本就对他妈背着他搞这些小动作感到极其生气，这会儿见老太太不见棺材不掉泪，竟然还在那儿嘴硬，他顿时气炸了，也顾不上屋里屋外有多少人围观了，直接就冲着他妈暴怒道：
“妈，你要是再在这儿鬼扯，不肯说实话，那就别怪我心狠，我马上就脱掉身上的这身制服，去跟领导申请退伍回老家去，在部队农场随军养老的事儿，您也不用想了，正好跟我一块儿回老家务农去！”
章老太太自从跟着儿子来了部队农场，这些年养尊处优，整天无所事事，早就已经忘记种田是什么滋味儿了，如果真要让她回老家去，重新回归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她怎么受得了？
所以章建国这话，当场就把章老太太给震住了。
老太太抬起头来盯着自家儿子，见章建国表情冷厉，眼神里分明带着一股孤注一掷准备舍弃一切的狠劲儿，对自己这个儿子最是了解的章老太太顿时心下就慌了。
她意识到儿子这回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章老太太瞳孔骤缩，吓得脸都白了，再不敢东拉西扯胡说八道，就怕儿子被她刺激得不管不顾真干出退伍这样的傻事儿。
她把自己在外头碰到一个江湖道士，花大价钱从人家手里买下几颗所谓“灵丹妙药”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不过等说完后，她又觉得自己没错，梗着脖子替自己辩解道：
“我，我不就是想要抱孙子嘛，我有什么错？别的老太太，哪个到了我这个年纪不是含饴弄孙，每天一群孙子孙女围着团团转的？而且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再不生孩子，你们以后谁来养老？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许是知道今天这事儿躲不过去，她索性也豁出去了。
但她不敢对儿子发脾气，只敢柿子挑软的捏，于是她就朝着方小桃那边瞪了过去，一开口就怒骂道：
“你个贱蹄子你搁这儿装什么装！不是说中毒了吐血腹痛吗？我怎么没看见？我看你明明好得很，你就是不满我折腾你吃药，所以故意装蒜想让我难堪！”
“你知不知道那个丹药我费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钱才从人家大师手里求来的？那大师云游四海，道行高深，要不是我运气好，一般人连他人都见不着！”
“我费尽千辛万苦给你弄来丹药，为的是谁？你自己是个不生蛋的母鸡，害我儿子这么多年没有后，我没让我儿子休了你就算不错了，你还敢跟我在这儿玩心眼子？”
“当初你跟我儿子谈对象的时候我就看不上你，要不是我儿子喜欢你，你觉得我能同意你们这门婚事？”
“你知道这些年外头那些人是怎么笑话我的吗？说我给儿子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姑，克死自己的爹妈不算，还要来克我儿子，因为你，害得我章家都要绝户了！”
“你说我这个当妈的，听了这话心里能好受？”
“不就是吃个药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别人都受得住，凭什么就你受不住？就算是吃了那玩意儿会遭点罪，那你也是活该，周围比你们年纪小的，都一个接一个的生娃，就你那肚子不争气，你不是活该是什么？”
章老太太这话太过歹毒伤人，把那边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方小桃给气得情绪翻涌，当场又一口血从喉头哽了出来。
叶青见状，只能再抽了几根银针扎了过去，并不断拍着方小桃的后背，示意她不要把情绪压着，如果难受就干脆哭出来。
大概也没想到方小桃竟然真的会吐血，章老太太顿时懵了，骂人的难听话戛然而止，一时间眼神里闪过慌张和心虚，表情很是无措地朝着自家儿子看去。
章建国这会儿浑身都气得在发抖，他是真没想到，自家妈会愚昧无知到这个地步，又是道士又是丹药的，还指责方小桃克夫，完全是把封建迷信那一套做派直接摆在了明面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对怪力乱神这些东西感兴趣。
破除迷信都多少年了，国家政策一直在强调唯物科学，在部队尤其看重生活作风和思想觉悟，他妈作为军人家属，弄出来的这些荒唐的言论行为，分明是犯了大忌！
哪怕他那两个兄长为国牺牲立下了大功，部队看在兄长们的份上，给了他们家特殊照顾，可再大的功劳也经不起她妈这样肆无忌惮地挥霍折腾，尤其是当着部队领导和这么多同事的面，公然宣扬迷信思想，这是完全不把领导跟国家政策放在眼里啊。
章建国的眼睛闭了闭。
他之前说要脱下军装去申请退伍那番话，不过是用来吓唬他妈的，可现在他知道，经过刚刚他妈口不择言说出来的那番话之后，这回根本用不着他主动申请，他的部队生涯恐怕马上就要走到头了。
章建国的心下忍不住苦笑，同时又不由得一阵释然。
仔细想想，自从他受伤残疾后，在部队的这十多年，本就是多出来的，如果不是他那两个兄长用命给他在前面铺路，只怕他早就退役回老家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从来不知道，他妈对儿媳妇儿竟然存在这么多怨恨不满，明明跟他结婚是委屈了方小桃，在他妈眼里，却都是小桃的错。
不生孩子这个事儿，已经让方小桃替他背了十几年的锅，他不能再让他妈往方小桃身上泼“克亲克夫”之类的脏水了。
正好，他在部队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还不如趁此机会放方小桃自由，然后他带着他妈回老家去，只要他这个前夫远离青山镇远离部队农场，就不会影响到方小桃再寻个合适的男人二嫁了。
这样一想，章建国的眼睛猛地就睁开来，表情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坚定：
“妈，之前我就说过让您别折腾，您非不听，是觉得我说得还不够明白是吧？”
“那现在我就实话告诉您吧，咱家没孩子，不是方小桃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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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我的问题！”
“当年在战场上，我被炮弹碎片击中，不止是腿部受了重伤，还伤到了根本，后来病愈后我去做复查，医生说很大概率会影响到子嗣。”
“所以您想开点吧，这辈子，您是没有抱孙子的命了！”
第144章
这话一出,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惊讶地朝着章建国看了过来。
实在是这年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承认自己存在生理缺陷, 这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 都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章建国现在自曝其短，用不了多久, 整个部队农场就会传得人尽皆知，即便他是因上战场负的伤, 这事儿也肯定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私底下说不定还会被人耻笑瞧不起。
总之，这事一曝光，以后章建国在部队农场肯定免不了会被人指指点点, 再也难被人当成正常人了。
没料到章建国会这么豁得出去，章老太太瞬间脸色骤变，立马就冲着儿子怒喝：
“章建国, 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
就连方小桃的脸色都白了。
她已经隐约意识到章建国要做什么了, 立马迅速摇头, 用眼神不断朝着丈夫示意, 想要制止他接下来的话头。
但章建国却像是没看到方小桃眼神里的祈求, 反而冲着她安抚一笑，扫视了周围人群一圈后, 继续道：
“我没有在胡说，这事儿我没跟您明说过，但这几年我一直在给您暗示, 还跟您商量, 如果您真想要孙子，我就跟小桃去福利院领养一个, 是您始终不肯同意，所以这事儿才一直拖着没解决。”
“你以为为什么当初我年近三十了却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对象？就是因为我不能生孩子，我不想祸害那些无辜的姑娘，可方小桃在知道我有这个缺陷后，跟我说她不介意，她是个好女孩，是我自私不要脸，用救命之恩换取了她心甘情愿嫁给我。”
“为了顾全我的脸面，她这些年也一直把这事儿瞒着，哪怕您再怎么折腾，她都乖乖配合，为此不知道忍受了多少委屈！”
“也是我窝囊愚蠢，还以为您给她弄的那些东西真是补身体的药，吃了对身体没坏处，所以我才没有强加制止，没想到这却是害了她，让她在您手底下被各种磋磨，平白无故遭了这么多罪！”
说到这儿，章建国脸上的表情带着说不出的痛楚难堪，
“我对不起方小桃，也不能仗着她对我的感情，就漠视她在这桩婚姻里承受的痛苦和辛苦的付出，她心思单纯待人良善，我再不是人，也不能绑着她在我身边，让她跟着我孤苦无依地过一辈子！”
“反正您也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儿，那正好，咱们俩难得意见统一了一回，我一会儿回去就跟上级打离婚报告，以后方小桃，就跟咱们家没关系了，你也不用再费心思去欺负人家了，我章建国这辈子就适合打光棍，孩子的事儿您也不用想了，死了这条心吧！”
章家老太太傻眼了。
看着面前生无可恋什么都不在乎了的儿子，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面色惨白，眼神呆滞地直勾勾望着自己儿子，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到了这个份上，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好半晌，章老太太才恢复思考能力，她缓缓跌坐在地上，神色绝望又仓惶。
这时候她已经意识到，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儿子的家庭，婚姻还有大好前程都要没了，全都被她给毁了！她留在部队农场养老的美好日子，也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