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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画 老天鹅啊 39219 字 2024-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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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精神三变

这话被朱茗纳入了“可以记一辈子的话”的清单, 想想上一个还是室友那句“不画画你会死吗”。

而且刘教授这话说得很轻松也很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以至于乍一听好像也就那样……但莫名就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让人耳目一新。

其实朱茗本身的想法和她有相通的地方,但是刘教授所说的“因为生活状态本身就很好,所以无需刻意做什么努力”这一点,倒是朱茗没有想过的。

在她愣住的时候,她其实就是在思考这个。

她对自己的生活现状满意吗?是满意的。学着热爱的专业, 室友们都待她很好, 老师们也觉得她是可塑之才。爸妈之间不再吵架了, 她没什么事一般也不再回那个讨人厌的家。

其实朱茗觉得自己过得还挺充实的, 那她当时和陈盛恋爱是因为什么来着?

回想起来一开始陈盛要加她好友她就是想拒绝的, 但是因为室友说“这个可以有”,而且她也觉得这个人很好看不加有点浪费……

然后就是既然加都加了不聊天很尴尬, 都聊这么久了不见面也不是个事儿,见都见了而且气氛还挺好既然对方表白那就接受。

作为一个被妈妈耳提面命“不能早恋”的女生, 朱茗还挺好奇恋爱到底是怎么感觉的,但她总觉得单靠她自己来完成恋爱前的那一系列工序几乎是不可能……所以能被这么推着一路向前然后忽然被表白, 她还觉得挺好,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所以她这算什么,是好奇心作祟吗?

朱茗试着幻想了一下当时如果对方是林禹成, 经历了这么一套流程之后跟她表白,她会答应吗?

她当然会。

但是没办法啊,这种事就是先来后到的吧?她就是认识陈盛在先,这已经没法改变了。而且虽然喜欢上两个人这种事她没法控制, 但是行为还是可以控制的啊——真要是在和陈盛恋爱期间和林禹成有什么实质上的接触,这……其实就是劈腿吧?

从没把这个词和自己挂钩过的朱茗感到心惊肉跳, 她迅速打断了这个思路,重新拐回陈盛的事儿上。

朱茗不禁又想,和陈盛在一起她有变得比以前更快乐吗?

这还真有。

比如差点接吻那天,她觉得气氛非常好,特别期待亲吻的感觉。又比如陈盛给她当模特那天,她被撩拨得从脚趾头酥到手指尖,画笔都有点不稳当了。这都是其他人没能带给她的感受。

虽然代价是必须得回陈盛一些无聊的消息,以及被拉到画室聊什么“你的过去”。这很难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不过如果是林禹成找她聊天,她就完全不觉得无聊,包括今天路上好像也聊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甚至比和陈盛说得还深入,但朱茗却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这个事情很蹊跷,看似是白玫瑰的陈盛实际上烧的不行,而看似是红玫瑰的林禹成倒是能满足一些比较纯情的需求。

于是朱茗产生了一种愿望,如果这俩人能融合成一个就好了,那她就什么都有了。果然男人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吗?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刘教授——教授您知道吗,您这辈子一个也没爱上,而我轻而易举爱上了两个。

朱茗静得有些久,但林禹成没敢吭声,他以为这俩人在神交。

但刘教授其实也看不透朱茗在想什么,只是暂且没有打断她的思考。

恰好这时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刘教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了声“我这边有点急事,稍等一下”,然后便匆匆出去接电话去了。

林禹成刚松了口气准备调整一下状态,忽然听见朱茗叫道:“哎,禹成哥。”

“怎么了?”

朱茗看着他:“你确定还想要《蛇女》吗?”

这话问得。

林禹成非常准确地表达着自己的需求:“要肯定是想要的,但我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要就不礼貌了。你之前分析得没错,刘教授是心境变了,她不愿意再展出《蛇女》,我觉得能理解。如果还死揪着《蛇女》不放,未免显得唯利是图,刘教授可能都要怀疑新作能不能托付给我了。”

朱茗过滤掉了他话里的大半信息,只确定了他还想要:“那如果要展出三幅刘教授的画,你这边能接受吗?”

“事情就是这样。”在刘教授回来后,三人围坐在会客厅的圆桌旁,由林禹成进行了新构想的阐述,“我们希望能将您的画作为套图展出,一幅是《蛇女》,一幅是新作,还有一幅是走廊里那幅少女肖像——从她的五官来看,她应该就是后来的蛇女。”

林禹成说着看过去:“只不过她看起来困惑又隐忍。”

刘教授便也扭头看去:“那是更久之前的画了,画技还很稚嫩,远不如后两幅。”

朱茗在一旁坐着被扎了一刀——这画技还稚嫩,那她画的是什么?是还没出生吗?

林禹成则继续解释:“但早期画风加上迷茫的神情,刚好就是这幅画的精髓所在,它记录了在面对压力时的最初反应,可能甚至都还不太明白自己为何痛苦。然后就是《蛇女》,是非常明确的暴怒状态,是确定了对方的不合理,渴望暴力反抗。最后的新作则是推倒之后的重建,是接纳自我和重返天真。”

他加上了自己的理解:“这刚好吻合尼采的‘精神三变’——人的精神会从骆驼变成狮子,再从狮子变成婴儿。骆驼是背负传统道德的束缚,狮子是勇于破坏传统的精神,婴儿是破坏后创造的新的力量。”

朱茗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是大致地解释了一下想把这三幅画放在一起的理由,但没想到林禹成竟能叽里咕噜冒出这么多。

果然是靠文化课考上大学的人,还是有文化的。

刘教授听得笑了一下,心里明镜一样的:“那你其实还是想拿下《蛇女》。”

“希望得到您的谅解。”林禹成摊手,“我确实有私心,但如果不是真觉得合理,我不会冒昧地提出这种要求。我能理解您觉得现在的生活状态更好,但是《蛇女》时期的状态绝对不能否定,那是达到下一个状态的必经之路,甚至是最需要勇气的一步。”

“这是你的想法?”

“……经过了茗茗的一些点拨。”林禹成诚实道,“但我非常能理解。老实说我原本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但我现在觉得对付一些人保留道德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才要保持愤怒,持续行动,不管推倒了什么,反正我会重建。”

朱茗给听迷糊了:“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但林禹成暂时没法给她解释:“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完成重建,我第一个感谢的应该是当初那个勇于抗争的自己,我觉得那是最艰难的一个决定。因为推倒的废墟上总要重建点什么,这是我们的意志在催动我们向好发展,这或许也很难,但总归是我们一定会做的事。可推倒呢?”

他说:“那完全是一个破坏行为,人很难有勇气、能想到要去摧毁自己原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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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教授,最后的结果固然令人羡慕,但请不要吝啬您的经验。您完全可以在呈现新作的同时去表达……您曾愤怒过。”

是的,林禹成非常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摧毁。摧毁自己这么多年来关于道德的信念,摧毁他和陈盛这么多年来积累的友谊,摧毁他在自己心中正义凛然的认知。

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学校里名声不好,可他压根就不在乎。他觉得只要自己行得端、站得直,别人就是说破了天也伤不到他分毫。但从得知陈盛爱上朱茗的那一刻起,他知道他将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喊出那句“我没错”了。

林禹成和朱茗在临近中午时离开了刘教授的工作室,带着三幅画的独家代理权合同。

他们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车里的,空调都没开就双双仰在座椅里傻乐。

林禹成其实还好,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签合同,比这难的时候多得是,但是这次是他和朱茗合力签下的,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但朱茗是真的第一次见这个场面,早几个月前她一定不信,她居然和一个资产七千万但又平易近人的富二代一起,拿下了鼎鼎大名的刘教授那幅《蛇女》的合同。

她很努力地压制自己,才没有尖叫出声,只是不断嚷嚷:“我居然真的做到了,我不会是经商的天才吧?我本来以为我就是来参观的,完全没想过还真能说上话。为什么呢?我明明不太会讲话的……”

她看向林禹成,眼里头全是光:“我发现了,我在完全放松的环境下好像挺会说的。可能是因为在刘教授和你面前吧——刘教授和我很多想法本来就很类似,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也知道我在说什么。然后你的话,我们好像一直说话也比较接得上。”

林禹成笑笑地看她:“那其他人听你这话可要伤心了。”

“什么?”

“陈盛啊,还有你那些室友朋友什么的。”

“唔……但是本来也不是必须完全同频才能做朋友的啊。然后陈盛的话……”朱茗说着说着皱了下眉头,她需要思考一下,“陈盛就是不能陪我聊天吧,其他的还挺好的。”

“我还以为聊得来对女生来说是最重要的。”林禹成还是那个语气,丝毫看不出情绪有什么异常,“有时候挺好奇,为什么他这么招女孩喜欢,我就孤寡到现在。要说他有钱的话,那我也有;要说他样貌好,那我也不赖;要说他头脑聪明,那我学历毕竟也摆在这儿。那我到底还缺点什么呢?”

朱茗此刻对他是真没什么防备心,只顺着聊道:“可能就是因为陈盛经验多?经验越多就越会吧——不是说语言上的,就是肢体动作上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林禹成已经把纽扣解到第三颗了。

“呼——我说怎么这么热,忘开空调了。”林禹成说着按开车载空调,顺带把袖子也卷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前臂。

朱茗才反应过来,林禹成刚才问的可能不是陈盛为什么招女孩喜欢,而是为什么招她喜欢。

好造孽啊。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伸出根手指头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明明是开了空调,车里却不知为何反而越来越热了。

第32章 家庭厨房

其实林禹成不是很能理解朱茗的这个喜好。

他知道陈盛能装, 所以一直以为那小子吸引朱茗的是一些他装出来的成分——毫无意义的大方,或者纯靠演技的单纯开朗。他甚至有想过是朱茗善良,知道陈盛小时候被欺负过, 产生了想要治愈他的想法。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朱茗喜欢的是那种“肢体动作上的很会”。

那不是耍流氓吗?

回想之前朱茗和陈盛的相处,他也意识到朱茗确实对男人胸脯那二两肉情有独钟,于是试着解开衣领……

这于他而言其实是个有点尴尬的举动。在他看来,在不是自己女朋友的女生面前来这套完全是骚扰,回想陈盛在画室里扯着衬衫搔首弄姿的时候, 他都被恶心得想吐。

但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是陈盛不讲武德, 在对朱茗完全没动心的情况下得了名分, 否则一定是他表白在先。现在陈盛就是在朱茗面前脱光了都是正当的, 索吻也是被欣然接受的, 那在明知朱茗就吃这套的情况下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那很可能矜持到最后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他有在抽空观察朱茗的反应——如果她表现得很害羞或者很惊慌,林禹成会立刻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然后找借口解释, 从此这事儿将变成他半夜三点想起都得爬起来抽自己嘴巴子的事件之一。

但是并没有。朱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完全被他吸引,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原本只打算解开两颗纽扣的林禹成,硬是继续将手下移, 解开了第三颗。

这时候她的视线甚至在继续往下瞄,但林禹成实在没法继续了。在他心里,两颗纽扣还算是常人所为, 三颗纽扣已经在情有可原的边界,四颗纽扣那是实打实的变态。

所以朱茗是真喜欢这种——并不是陈盛有什么特殊,而是身材好的愿意露的她都喜欢。

那一刻,林禹成死去的记忆开始复苏——那些三人约会的日子里, 朱茗好像就总往他胸口附近瞄,还有在游泳馆那天, 她那大胆火热到快要将他灼伤的视线……

所以可能甚至不只是胸口,而是他大多数时候只露了胸口。

这么想着,他又一圈圈挽起了袖子,露出锻炼得当的前臂。

即便声音轻小,他也听见朱茗猛地吸了口气。她好像也试图移开视线,但没有成功,移开90度又回了30度,余光忽上忽下,已经不知道该看哪里了。

“呼——我说怎么这么热,忘开空调了。”林禹成说着打开空调,语气里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得意。

瞥着朱茗红着脸轻挠脸颊的模样,他的内心也被巨大的满足感填充了。

朱茗不抵触他这样,这是个好的走向,但林禹成到底不是陈盛——他知道对陈盛来说亲个嘴不算什么,脱衣服也不算什么,可他到底还是从小被他爸管得规规矩矩的,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让他不是很适应。

想想他那个连领带都不许他系松一点的爹,要是看到他这副样子,怕是会当场直呼家门不幸。

他索性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都这个时间了,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吧?想吃什么?”

朱茗手上抠弄着安全带,声音好像比平时更黏糊:“不了吧,我下午还有人体课……”

“那总得吃午饭啊。”

“……可是得早点去画室做准备。”

“那就学校附近吧,有家家庭厨房还不错的。在小巷里,很难找,但你肯定喜欢。”林禹成说得很自然,“是我珍藏的店了,刚好请你尝尝,就当是为了感谢你这次帮忙。”

盛情难却,朱茗只得松口道:“那好吧,但我可能要吃快一点,上课去晚了很麻烦的。”

林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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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踩下油门:“没事儿,要是来不及我直接把车开到你画室去。”

这确实是朱茗下辈子都找不到的店,它看起来像一户人的家。

她都不知道什么人会有理由走进去。

堂食的用餐区打造得温馨可爱。暖黄色的墙,红白格子的桌布,醋和辣酱的瓷瓶是企鹅造型,醋是从企鹅嘴里倒出来的,多余的还会回流。

朱茗点了一份蛋包饭,先上来了,林禹成便给她递了勺子:“赶时间就先吃吧,我吃得肯定比你快。”

“好吧……”朱茗也不多客气,动勺子挖了一口。

“好好吃!”她一点没夸张,甚至已经盘算着推荐给室友,“你怎么发现这个店的?”

“陈盛发现的。”林禹成耸耸肩,“不过他应该早就忘了这家店了。”

他下车时就把扣子扣好了,现在看上去人五人六的:“陈盛就是很擅长发现新鲜事物,找吃的跟打地道战一样,只要是真好吃,费多大的劲儿他都能给翻出来。但是他这种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像这家店他吃了两次就腻了,倒是我还经常来。”

果然一提到陈盛就没什么好话。

林禹成在朱茗面前蛐蛐陈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再木讷也该能听出这话里的刺儿劲了。

何况朱茗还是个经常需要对画面进行解读的,轻而易举就把这话转为了另一种意思:“嗯……这算是塑料兄弟情吗?”

“本来也不是一路人。但你也说了,并不是得想法完全一致才能做朋友的。哦……谢谢。”他的鸡排饭也来了,林禹成伸手接过,然后一如既往先淋上辣酱,“他这个人很聪明,从他能妥善处理和眼镜蛇之间的关系就能看出来,小小年纪就很有心机。”

林禹成说得不假,虽然他的用餐仪态挺好,但一旦开始动筷子了,餐盘里的东西少得是真快。

朱茗觉得自己该专心吃饭,但到底好奇:“那你们为什么还一直做朋友呢?”

“陈盛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会带你玩,带你做一些有趣的事。”朱茗半瞄着天花板回忆,“说他对你很好,什么都愿意和你分享,在你遇到困难时还斥巨资帮忙……反正在他的叙述里,你们情比金坚。”

朱茗又铲起一勺饭:“所以听见你对他这么多怨言,我还挺惊讶的。”

“因为他都是从他的视角叙述吧。”林禹成说,“我们小时候的事他应该跟你讲过,但是那些他轻描淡写的事,对我的创伤还挺大的。”

明知朱茗对眼镜蛇那段无感,林禹成便刻意绕过了:“我不是指我替他出头他却跟人交好的事,他只是胆小而已,我不怪他。但是后来他干什么坏事都往我头上推,我爸又是个暴脾气,所以我可替他挨了不少揍呢。”

这是朱茗闻所未闻的:“你爸会打孩子啊?包括砸核桃那次吗?”

“啊,你知道那件事啊。”林禹成挠挠耳后,“对,那核桃好像是我爷爷盘完传给我爸的,我爸又盘了十来年。所以说我爸生气我也能理解,但是那事儿本来真不能怪我。他爸妈其实也是对奇葩,陈盛在外面闯了祸,非得说是我带坏的,他们儿子就一点错没有。你要是嫁过去,这对公婆也不是好对付的。”

朱茗吃饭的嘴巴再次顿住:“哥你这是不是有点密集了。”

“吃饭吗,就随便聊聊,反正我说话也不可信。”这是开始扫射了。

朱茗哑口,林禹成就继续:“但是就像他说的,他确实什么都愿意跟我分享,我这人也不记仇,就继续维持这个岌岌可危的友谊。再后面就是他玩弄女生感情的事儿——我当时是想跟他绝交的,但恰好又欠了大人情,所以就继续处着。我倒也没想到他干的那些脏事最后会落到我头上来。”

说话间林禹成的餐盘便见底了。

他将筷子放下,这次看起来格外严肃:“我之前不好说得太明白,但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我觉得我应该非常正式地跟你说一下——陈盛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觉得我信不过,那你可以试着问问他,说是我透露给你的也没关系。”

这话给朱茗说着急了:“我不是信不过你……”

“没关系,习惯了。”林禹成说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朱茗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店里的布谷鸟时钟报时了。

“啊,这么快就1点了!”朱茗着急地扒拉下最后一口饭,而对面林禹成已经拿过车钥匙起身。

倒是没有迟到,但是同学们都习惯早到一点准备画具,于是那辆乌黑油亮的车开过去时,便吸引了赶课的同学们的视线。

车在美院楼下停下,朱茗匆匆从副驾驶下来,不忘探头回去道谢:“谢谢你啊禹成哥,我这边……我得赶紧了。”

而本该直接把车开走的林禹成,不知为何却从车上下来,笑笑地回应:“没事儿,你去吧,不用谢。”

朱茗无暇细想他下车干嘛,飞快地就往画室跑去了。

林禹成知道路过的学生们在瞄着他窃窃私语,但也硬是在车旁站了一会儿。

其间他因为觉得被议论不舒服而拿起手机,刚好给陈盛发去消息:【人送回来了,已经去上课了。】

顺带发过去的,是一盘淋满辣酱的鸡排和用番茄酱画着爱心的蛋包饭。

第33章 世界盛会

“林禹成你要死啊, 你是不是要死啊!”刚回寝室的林禹成就这么被陈盛吼。

他也不多话,就一脸无语地换衣服、去阳台给多肉浇水、顺带收回阳台上晒的被子。

陈盛则一路跟着他喊:“你告诉我你想干嘛?你给我发那图片什么意思?你不应该跟我解释解释吗?”

林禹成索性把被子扔床上,然后转回身来跟他理论:“怎么着, 不是你女朋友吗?我约出去一趟不是急死你了吗?那我回来跟你报备还报备错了?”

“你少跟我装蒜,你那是报备吗?你那就是挑衅!”陈盛这次是真不打算怀疑自己的直觉了,“你要不再打开手机看看你给我发了什么?你给我发那张图什么意思?”

林禹成还真打开看了:“这图怎么了?茗茗一下子帮我谈了三幅画下来,我本来还愁画廊中间那块儿环形场地怎么用呢,这一套图一上直接解决了。就这我不能请她吃顿饭?还是说请女士吃饭必须要经过她的男友批准?”

“你觉得不用我批准, 那你还发给我看干什么?”

“我就随手一发, 谁知道你能想这么多。”

“随手一发?你是会随手一发的人吗?你每天跟那么多画家、老板、员工对接, 你说你随手一发?”

“那我跟你发消息也得跟和画家、老板、员工一样吗?”林禹成指他, “我告诉你陈盛别跟我犯浑, 我让你对女生认真点,可没说让你像这样疯疯癫癫的。”

陈盛一把把他的手打开:“我疯疯癫癫?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人样了!什么人跟别人的女朋友吃饭还得拍照发给人家男朋友?”

“服了。”林禹成连连摇头, 索性转回头去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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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教授选择独身生活真是明智, 她要是有个老头管着,还真未必能有今天的成就——你也醒醒吧陈盛, 时代变了,早就不是男人能对配偶的职业理想说三道四的年代了。”

“你省省吧林禹成,少来这些政|治正确的。”话到此处, 陈盛的语气终于也冷下来,“今天茗茗不在这儿,你跟我演什么呢?”

林禹成铺床的手一顿,然后继续铺开:“真希望茗茗能早点看到你这副样子。”

陈盛给他气笑了:“你说什么?”

“怎么, 你也知道见不得光吗?”林禹成铺好了床,回身推他一把让他闪开, 又去桌边开电脑准备干活,“其实你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横竖都得演。你说茗茗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事,还觉得你是个好人,我看也未必——说到底你还是装的成分多吧?”

“我……”

“自己亏心事干多了心里没底,还跑这拿我撒气来了,你可真有意思。”敌明我暗,林禹成占了上风,“不过你是该着急着急,毕竟跟个假人谈恋爱确实一点意思没有,就我个人感觉啊,茗茗确实也没多喜欢你。”

陈盛又一次破防:“不是我女朋友喜不喜欢我轮得着你感觉……”

“别整这些酸事了,我现在没这个空——画廊查出一批吊顶材料有问题,来源不明。”林禹成边说边登公司内网继续处理,“好在是员工心细,查出来了,不然万一装了之后撑不住吊灯,砸下来了,不死伤人也没人敢来了。”

陈盛其实觉出味儿来了,但还是习惯性贫嘴:“你就不能别装吊灯?”

“这是我装不装吊灯的事儿吗?”

“知道你意思。”陈盛瞄他两眼,“晚上我回家用我爸电脑看看佘家那边的数据,看有没有什么茬可以找。出人命的事儿也敢这么玩,高低得回他一下。”

林禹成还有点犹豫:“但毕竟是没出事。而且没证据是眼镜蛇搞的,万一不是呢?”

“你管是不是呢,是也是了不是也是了,就得让他知道画廊出一点事儿都会找他算账,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而且你不会玩阴的啊?让他也拿不准是不是我们干的不就行了?”陈盛说完才觉得好像哪儿不太对,好像胸中还有一股憋闷气。

然后他才想起刚才明明是在吵架来着,但一扯到他们的共同敌人眼镜蛇,这架还真有点吵不下去。

他索性往林禹成椅背上踹了一脚:“靠,老子还是来气!以后离我老婆远点,狗东西!”

而另一边的朱茗,此刻正在全神贯注地创作。

“可以啊朱茗,进步非常大!你这个上半身的感觉这次就对咯,就是应该透过脂肪看到骨骼和肌肉,不然光观察外形总会出问题的。”人体课老师在旁指点,“不过这个下半身还是有点走样了,你可以课后再看看马奈的画,看看他的膝关节和腿部是怎么处理的。”

紧接着又直起身来对画室里其他同学说:“你们也可以请教请教朱茗同学,学习一下她是怎么悟透的,有时候就是一两个注意点,画面的质变就来了。”

然后老师就指导其他人去了,朱茗迷惑地咬咬嘴唇,重新调颜色试图挽救这个下半身。

这时旁边的室友小声唤她:“茗茗,茗茗!”

“嗯?”

“你怎么突然进步这么大,是不是上午在刘教授那取得真经了?”

“啊?没有啦,上午都是谈画展的事,没有聊什么技巧——不过刘老师新作的光影真的超绝,就是看了会觉得画很刺眼的那种。说是12月在体育馆的画廊展出,到时候我们寝室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另两个一起应和,“报你名字能免门票不?”

嘶——别说,你还真别说。

朱茗竟还真思考了一下:“不能吧,那是禹成哥的画廊,又不是阿盛的。”

“他俩不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吗?他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是啊,你说他都好意思麻烦你陪他去刘教授那谈生意,你还不能让他给你打个折吗?”

“而且七千万啊,他家可是有七千万啊,你看他开的那车……话说他这人真的不对劲儿,他下车时看你的眼神并不清白,群众们可都看见了。”

朱茗闻言小脸一红:“也、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毫不夸张,你懂什么叫满眼温情吗?他看你背影的模样仿佛已经爱了你十年。”

“是的,而且他送兄弟的女朋友上课,这种本来就该避嫌的事儿,你说他下车干嘛?生怕没人议论他吗?”

“这种人真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画室里一阵嘁嘁叨叨,让老师不得不低声制止:“行了啊,让你们交流没让你们一直交流,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刚凶完没两分钟,外面似乎有人找,老师便出去了。

于是室友又继续躁动:“对了,茗儿,茗儿。”

“嗯?”

“你知道埃及的那个艺术展博会吗?”

“知道啊,世界级盛会吗,下周就开始了吧?”

“对,今儿上午有个关于这事儿的瓜——展博会主办方那边邀请了刘教授,然后刘教授名下不是还有个关门弟子吗,是个博士,她打算一起带过去。就是主办方已经给买好机票、订好酒店了,什么都不用操心,结果今早博士学姐亲人去世,上午跟刘教授请假说去不了了。”

朱茗忽然想起上午刘教授出去接的那通电话,其实看得出教授回来后神情有些复杂,估计是博士学姐的请假电话。

室友继续道:“结果前脚学姐刚一请假,后脚博士那边直接撕起来,竞相联系刘教授想要那个参会名额。硕士那边有几个平时爱跟刘教授请教的,也争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是打架了还是怎么回事,上午警察都来了一趟。”

旁边一个猛点头:“是的哇,嗡嗡哇哇的,我还以为有人跳楼呢。得亏你不在,不然你得吓死。”

“我真的会被吓死。”朱茗完全承认,“确实这种镀金的活动谁都想去吧……但名额只有一个啊。那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呢?刘教授也很难办吧?”

“我要是刘教授,我就直接发火说谁也不带,让他们都别想了。”

“估计最后就是这样。刘教授是退休返聘的,手上这个博士就给她关门了,她对其他学生其实没有说感情特别深的,要是随机挑一个的话,肯定要被说是收礼了,到时有嘴也说不清。”

“但是说不带的话,其实也止不住这个风波,总会有人觉得自己再使使劲儿,说不定老师耳根子软就同意了。下周五的活动,我估计是周四飞埃及吧?还有六天呢,谁知道这六天还能怎么撕呢……”

“那教授现在有发火说谁也不带吗?”朱茗问道。

室友们顿一顿,然后互相看看。

“没吧。”

“没听说。”

“怎么了?”

“额……就是觉得如果教授还没决定的话,那我也去碰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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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朱茗说着挠挠脸颊,手上的颜料都沾上去了,“刚好我上午也加了教授的联系方式,这种学习的好机会我也想参加啊……当然教授要是已经说不带人了,那就算了。”

话音刚落,室友们又纷纷正襟危坐画画,朱茗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老师回来了。

她赶紧也转回去佯作专心,却听老师唤她道:“朱茗出来一下。”

第34章 千载难逢

人体课画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没人知道朱茗出去干嘛了,但毕竟是朱茗嘛,有什么特殊活动也很正常。

说羡慕可能是有的, 但嫉妒很难产生,因为朱茗的艺术天分很显然是她在其他方面的代偿。当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怎么呆呆的”“这样的人怎么活下去啊”“肯定会受欺负吧”,这时候再发现她其实还是有一技之长,那么担忧的心情就会稍稍放松。

甚至跟她走的近的人,在这种时候会产生一种类似骄傲的情绪——不愧是我们茗茗, 又被单拎出去了。

而此时的朱茗在教室外, 眼睛睁得牛一样大:“我吗?去埃及?”

她倒也知道自己天资卓越, 但是跟那些已经抢破头的硕博学长学姐们实在不是一个量级。刚才跟姐妹们说想问问刘教授只是因为太想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刘教授会直接到画室来找她。

“这个事儿我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刘教授看起来已经焦头烂额, “能发展到动手打人是我没想到的,估计也是本来就有矛盾, 上午警察来了一趟,院长也找我了解情况, 我实在不擅长处理这种事。”

朱茗连连点头:“我知道,刘老师, 我也不擅长。”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有多夸张。”刘教授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稳重,“上午还只是发消息打电话,下午那礼都送到我工作室了,我一路追着给还回去。我倒也说让别费力气了, 不会再带人了,可没人听啊。”

看来室友们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

朱茗还是没明白:“那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你跟任何人都没有可比性。”刘教授说, “我任选一个硕博,其他人都会有意见,都会认为是我收了人家好处。可是你才大二,你都还没上过我的课,跟我没有任何联系;而且学院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你的名字,如果我选择你,那很显然就是看中你的才华,以及想平息争执和风波。这样一来,硕博不会有意见,本科生更不会有意见。”

好聪明,所以既有艺术细胞脑袋又很灵活的人也是真实存在的!

刘教授见她懵住,只当她是还没绕明白:“没事你也不用理得太清楚,现在问题就是你下周能不能跟我去埃及。”

“我可以!”朱茗一口答道,“我可以的刘教授!”

过于果断的回答反而让刘教授语塞片刻:“但是茗茗,你要知道那是埃及,你才大二……”

“我知道,很远、很热,我都能克服!”朱茗很果断,“只要能参加展博会,这点苦不算什么!”

“我是说光你自己决定我不敢带你去。”刘教授现在是真迟疑了,“你得问问你家长同不同意。”

刘教授千算万算,没算到孩子有点愣呼。

而朱茗脸上的兴奋飞快地褪去,换上一脸彷徨失措:“嗯……要不我下课后回家问问我妈……”

“这个事着急确定,你要是能去,再有人问我就直接说确定好人选了。”刘教授催促,“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打电话问一下。”

朱茗又开始抠手指。

那刘教授就明白了:“你妈妈大概率不会同意是吗?”

“不,她要是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话,肯定是会同意的。”朱茗连忙解释,“只是跟她说明白这件事……有点困难。”

“我理解,在她眼里你还小,会担心很正常。”刘教授还是很随和,“要不你把你妈妈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跟她……”

“不不不不,刘老师,还是我来吧。”朱茗直接否决这个提议,“您稍微给我点时间,我能处理好的,您稍等一下。”

朱茗是知道的,以妈妈的脾气,要是有人跟她说要把她女儿带去埃及,她肯定上来先把对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盘问一遍。

这太冒昧了,完事儿之后就算妈妈同意,朱茗都会觉得很对不起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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