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第 395 章(1 / 2)

刘瑞虽勒令驿卒不许透露前线的战报, 但是匈奴派人出使,而且还是一次出使五个人的事情是刘瑞这个皇帝没法包住的,毕竟匈奴只是败了, 而不是像乌桓那样彻底没了。大汉的礼节与现实不许典客对此无动于衷, 所以在刘瑞批下三郡的官道申请后,匈奴败走的消息便拦不住了, 可朝臣却没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反而在那交头接耳个不停。

“真的假的?我们跟匈奴人打了?这是什么事啊!“

“真的……吧!如果不是匈奴败了,他们会主动派人出使大人?”

“可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特殊情况。”某个活的只剩几颗牙齿在那儿充当风铃的老人默默下巴, 十分肯定地开口道:“文帝时匈奴可没少上门勒索东西。”

当然, 老上那个体面人至少会以刘氏的翁主作为借口,加上那时文帝忙着收拾宗室, 并不希望匈奴收留北边的藩王或南下抢劫,所以给了匈奴大量的丝绸细盐,美女黄金。

老人担心匈奴又来趁火打劫, 但又没法找出大汉忍气吞声的必要理由,所以在那儿好奇地开玩笑道:“没准真是倒过来了,变成匈奴有求于汉。”

“哈哈哈!乃公要能看到匈奴伏小做低的那日,一定得去长陵拜拜。”某个带着彭城口音的老农在那儿哈哈大笑道:“要真有那堪称奇景的一天,陛下怕是功过文景,德高太|祖 ,老……长安城外的皇陵全都冒青烟了……啊……哈哈哈哈……”

一群人被那个场景逗得哈哈大笑,结果听一俊生在那儿冷不丁道:“我赌这次匈奴低头,不知老翁敢下注否?”

众人望去, 赶紧拍着灰尘笑道:“鄙薄之言,何以扰贵人安。”

俊生只是在那儿笑笑,示意老农不要多礼:“天子不禁农人议事, 大家不妨凑个热闹。”

他身后的仆婢丢下一串铜钱。

在场的农人瞪着眼珠反复问道:“当真?”

“当真。”

“可我们没有与之相配的赌注。”老农看着铜钱也是摩拳擦掌了好一会儿,随即败于囊中羞涩。

俊生也知普通的农人一年头也难攒百钱,所以显得十分体贴:“我不过找老农一乐,何须你们真的祭出真金白银?只需……”

他看向有若干陶器的石桌,缓缓笑道:“就赌一陶杯?”

“彩。”老农这才满意笑道。

…………

匈奴的使者自然不会两手空空的来,但也不会上来就把家底掏光,所以装的礼物也就两车出头,基本都是匈奴常见的皮子、工艺品,以及一柄西域进贡的乌兹钢。

“看在这个意外之喜的份上,朕愿意先见见来自乌孙的使者。”刘瑞弹着质量不如后世复刻的乌兹钢,将其交给一旁的李三:“让墨家和武库的人研究一下,看与现在的百炼钢有何不同。”

古代的炼钢有两大难题:一是温度,二是除杂。

罗马人普林尼在《自然史》中写道:“赛里斯(中国)的铁是最好的,安息次之。”而明清时所出口国外的大宗商品里一直都有铁锅的位子,并且那时被拐国外的华人劳工除了修路,便是负责冶炼工作。

但要是提神兵利器,最出名的还是小名比大名流传更广的乌兹钢——武侠小说里的玄铁原型。

“陛下。”乌孙的使者在长相与西域人有较大差异,但是和匈奴人、汉人站在一起又能看出明显不同。

“赐座。”刘瑞的手还没有伸到乌孙那边,所以对这神秘国度的了解仅限于安归亚的描述,还有万能的系统资料。

“朕能问你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吗?”因为要见五个使者,所以刘瑞没时间跟对方:“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陛下请问。”

“乌孙当政的是冒顿的养子猎骄靡……还是你们的大禄末贰。”

对方的表情明显一僵,显然是没料到刘瑞开口就是王炸:“我们……还未决定谁是昆弥的继承者。“

“嗯!毕竟是与国家的未来息息相关的重大决策。”刘瑞也没追问到底,但还是让乌孙的使者感到不爽:“您要是对这事过于好奇,可以去乌孙亲自问问昆弥。”

这话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刘瑞也不在意对方的小小反击,而是顺着不客气的回答随口说道:“也许会是右贤王部的屠贤替我问问昆弥到底中意谁当岑陬。”

对方的眼角微微一抽,态度又变得恭敬起来:“实不相瞒,我这次的出行是受大禄之命,而非乌孙的现任昆弥。”

现任?

刘瑞捉到对方的破绽,猜测乌孙应该是有一场政变,以至于现任昆弥被人架空。

感情这是乌孙版的“父慈子孝”啊!

“那你找朕又有何意?”历史上的乌孙大禄就是个失败般的伊稚斜,被好侄儿和匈奴压得一无是处。

也不知这乌孙大禄是不是解忧公主的第二任老公——翁归的父亲(继位后的尊称是翁归靡,现在只是乌孙的普通的王子,所以没有冠以尊称)。要真是翁归之父,那翁归的亲汉政策,以及乌孙难以维持明面上的统一就可以理解了。

有一说一,猎骄靡的家庭矛盾容易让人幻视老朱——长子活着时立长子也无可厚非。可长子死了,老爷子他宁可扶持奶娃娃也不让儿子有出头之地。

更麻烦的是,猎骄靡对乌孙的掌控力还不如老朱。老朱那是自己给力加臣子怕他,即使是到发疯的晚年也没有儿子敢去挑战他的权威。可猎骄靡的复仇有一半是匈奴给力,加上他替匈奴驱逐大月氏时放权太狠,让几个儿子已经有了割据的实力,所以在立了孙子当岑陬后,乌孙的内部就没宁过。

不过从猎骄靡的角度来看,立孙子有不全是偏心长子,更有对晚年的担忧——要是立了年富力强又常年在外的其他儿子,他能不能寿终正寝都是问号。所以在军须靡被右贤王部的夏日图解决掉后,满腹怨气的乌孙大禄给大大些颜色看看也不出所料。

至于为何派人出使不接壤的大汉……

“我们的大禄回到乌孙的赤谷城前得到来自右贤王部的绑住,所以对右贤王部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敏感。”乌孙的使者比眼前的皇帝更懂匈奴的内部斗争。但无论是罗姑比让军臣退步,还是军臣疯狂去给叔叔添堵,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分头行动,好似匈奴裂成两瓣……

不。

是三瓣。

想起被王庭的使者当作眼中钉,肉中刺的伊稚斜的使者,乌孙的使者便有一种吃不上瓜的茫然感。

好在这种茫然没有剥夺他的思考能力。通过分析王庭使者的污言秽语,以及来自伊稚斜使者的反击,他总算是明白匈奴发生了啥了不得的大事:“右贤王也好,左谷蠡王也罢,都不是让单于头疼一两天的人。”

“我很好奇陛下在这从未有过的混乱后充当了什么角色的,居然让右贤王和左谷蠡王难以维持表面的尊敬。”

“这你该问右贤王和左谷蠡王。”刘瑞用乌孙的使者不想回答敏感问题的态度答道:“正巧他们的使者在此,你问他们难道不比问朕这个难出关中的皇帝强。”

“……”回旋镖打自己身上的乌孙使者顿了一下,过了大概三四分钟才找回自己声音:“那您在匈奴陷入内部之乱后会插手乌孙的事吗?”

虽然两地没有接壤,可是看西域的反水速度,以及匈奴不裂倒好,一裂竟朝三块奔去的架势,他是真怕对方哪里心血来潮地关照乌孙,然后……

“你放心,只要乌孙不惹大汉,朕就不会伸手伸到那个地方。”昆弥和匈奴一样,人均寿命都很“可观”,即使是像昆弥这样的尊贵人物也很容易英年早逝,所以等刘瑞想要伸手时,乌孙的昆弥即便没有更新三代,那也一定更新了一代:“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大禄有儿子吗?长子叫什么?”

得知刘瑞没有插手乌孙的兴趣后,乌孙的使者松了口气,对接下来的问题也没那么上心:“我们的大禄有好几个儿子,其中长子是由莎车国的公主所出,名翁归。”

…………

王庭的使者在城南口的谒舍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伊稚斜的使者从肃慎出发应该是比王庭使者慢上一些,可是于单倒大霉前,拿下鲜卑的伊稚斜就有意通汉,看能不能获取刘瑞的微弱支持,所以在他的使者往南赶时,于单还在雁门郡内到处转圈。而等辽西的郡守收到伊稚斜的使者券书,给他开了通往长安的官道时,王庭的使者才刚出发。这也导致二者近乎前后脚地抵达长安,然后上演了当街对骂,对骂升级的搞笑场面。

汉地里的游侠是被清理干净了。即便还有漏网之鱼,那也是在在富商、勋贵的收编下成了门客,所以在京畿之地里,当街斗殴的情况已甚少发生。直到匈奴的使者进京,仇人见面双眼红地当街干起,最后变成十几人地混战才让人想起六七年前的长安也是如此热闹。

“干呐!干死他。”

“戴帽子的匈奴人能给力点不?别告诉我你连对面的灰胡子都没法搞定。”

“踢他膝盖……对,踢他膝盖。”

“左边,左边有空隙。”

“你都伸到下巴处了,往上戳点很麻烦吗?”

从古至今,中国人爱热闹的天性都是掩盖不了的,所以在进京的匈奴人打成一团后,他们先是惊讶,再是好奇,最后围着互骂互扯的匈奴人在那儿叫好,甚至还未开干双方出谋划策。

“散开!都给我散开。”

“都挡在这儿是想进牢里住几天吗?”长安令张汤与典客府的属官姗姗来迟,将围观的众人驱赶开后拉开已与乞丐无异的匈奴使团。

“阁下,请随我来。”张汤不懂双臂被人拧在身后的匈奴人在骂些什么,但是被人派来接应的典客属官却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随即冲着张汤问道:“陛下又说城南口谒舍要加人吗?”

考虑到语言不通加陛下总爱突然召见外国使者,典客府的属官只要城南口的谒舍有人,就必须派译者在那轮流值班。

和现代的英专生绝对多余小语种般,典客府里养的最多的译者就是匈奴语的译者,所以在王庭、右贤王部、已经拿下鲜卑和肃慎的伊稚斜派使团来后,典客府的译者就一直处于需求不足。

尤其是在看到两个使团当街干架,明白二者到底是有什么仇后,典客府的译者非常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他看二者的情况不像是干一架就能和解的。搞不好在之后的好几天里,城南谒舍的译者、工匠、以及巡逻士卒都会非常忙碌,非常疲惫。

而和他们一样忙碌、一样疲惫的还有被其视作麻烦的匈奴使者。

无论是王庭的使者还是伊稚斜的使者,都很担心对方抢先见到皇帝,所以在谒舍里频繁骚扰传话的小吏,搞得对方精疲力竭之余,恨不得往食物里下药来让其安静。

“王庭的使者无非是问于单如何,能不能把须卜氏和乔氏的儿子放回匈奴。”刘瑞听完典客府的汇报后果断选了伊稚斜的使者。

比起已经毫无挑战的军臣,他对那个打完鲜卑打肃慎,已经快成东胡之王的左谷蠡王更感兴趣:“怎么,他是想让朕帮他夺单于之位?”

伊稚斜的使者一来,刘瑞就开门见山道:“你们的大王可是把匈奴闹得天翻地覆。”

面对皇帝的明褒暗贬,伊稚斜的使者也死猪不怕开水烫道:“毕竟是冒顿单于的孙子,所以干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足为奇。”

“所以你们的大王会有更进一步的野心也不足为奇。”

“这得看王庭是否继续犯浑,以及陛下是否会在单于的要求下放虎归山。“

刘瑞与伊稚斜的使者在那儿默默对视了三十分钟,最后还是前者打破突如其来的平静:“你们的大王高估朕了,同时也高估了将于单放回的威胁性。”

一个把两万精兵……匈奴四分之一的家底坑得血本无归的神奇屠贤就算回到军臣的身边,后者也不可能将单于的大位交托于他。如果于单生在汉土还有可能继承大统,毕竟这是司马衷那货真价实的智障都能顺利登基的神气土地。

可匈奴不同。

光是贵人会议那儿就过不了关。

换做是你,能让把市值干下四分之一的公子掌股?

若是老板绝对控股倒还有丝可能。

问题是老板在公子犯浑前就犯了大浑,把自己的股票卖了不少,导致曾被自己压制的第二、三大股东起了心思,开始联络外人接管家族企业。

所以就刘瑞的眼光看,伊稚斜与其说是拉拢自己,不如说是请他不要干涉匈奴的内部矛盾——因为对大汉而言,最好的情况不是伊稚斜、罗姑比、乃至王庭的于屠日禅当上单于,而是他们一直为此互相攻讦,直接导致匈奴裂成四瓣以上。

伊稚斜的使者也清楚眼神的皇帝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直接破罐子摔道:“您开价吧!是要匈奴的多少奴隶?还是要大王夺取单于位后不再计较河套的得失?”

“……”刘瑞知道伊稚斜会开价要他安分一点,但没料到对方的开价如此之低,压根没把他当盘菜:“你是在开玩笑呢?还是在惹朕生气?”

刘瑞的双手合十放于膝盖之上,声音平静得含着能将对方吞噬的惊涛骇浪:“河套地是怎么落到匈奴手里的,大家都心里有数,所以不要做出那副施舍的表情,让朕很想砍了你的脑袋送给千里之外的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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