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想得很好, 现实……也很美好。

将恶魔转化成亡灵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就算是被标记了“棘手”“需谨慎对待”的鬼影都没在她手下撑过去，跟同样被召唤出来的恶魔同胞一样被转化成了亡灵。本来已经做好失败多次心里准备的凯瑟琳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成果, 捂住了张大的嘴巴。

难道说, 我在实验上很有天赋吗？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吗！？凯瑟琳激动地想。

她欣赏了一会自己手上的仆戒, 代表契约对象的灰黑色宝石正在上面闪闪发亮, 凯瑟琳知道刚刚转化成亡灵的怖面蜘蛛就安静地待在那里。

说实话在经过多番对比发现这种类虫恶魔性价比最划算的时候凯瑟琳是拒绝的，一整只大虫子还好，它分裂成密密麻麻的小蜘蛛乱跑的时候是真的会让看到的人头皮发麻。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捏着鼻子把怖面蜘蛛放进未来规划中，这背后还有性价比第二的恶魔长相丑出天际，体味浓郁得让她干呕不止，实在没办法使用的缘故。

“这样的话明天再练习一下亡灵召唤阵就可以了。”凯瑟琳在本子上划掉已经完成的待办事项, 决定趁现在天色还早, 去温室那边看一看。

她自从开始亡灵恶魔相关研究后就再也没去温室看过，因为就算坐着雪橇速度也高不到哪里去，需要照顾她的身体承受力, 一来一回需要花费的时间太多, 不如先解决人手稀缺的问题。凯瑟琳对那群孩子能不能照料好植物持怀疑态度，就算松果每天说温室运转良好也无法打消她的担心，冰精灵要是擅长耕种还需要她做什么？松果嘴里的一切都好应该狠狠地打折扣才行。

温室里郁郁葱葱的杂草证明了凯瑟琳做好的最坏打算一点都不过分。

“你们……”凯瑟琳捏了捏眉心, 生气都不知道该怎么生，幼崽们把她吩咐过的都干得很好, 拔杂草这个她没说过，孩子们不干也很正常。

但就是好气啊！灌木还好说，四号和六号这种趴在地面上的都已经被杂草淹没，连叶子都看不见了！

凯瑟琳站在原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把这股情绪压下去, 但说话时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脸色也低沉地吓人。

“这些杂草都要拔掉。它们会抢夺养分，让本来能长得很好的植物因缺少营养而死去。”她弯下腰自己动手，用力拔起一把杂草丢到一旁，“我之前没有跟你们说过这个，所以我不责备你们。现在快点来干活，一整个温室的草要拔呢。”

十几个人在温室里埋头苦干一天，也才清出巴掌大的一块来。朗伊尔自然条件差，能在冻土中存活下来的草种理所当然地拥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光是在杂草里面找可怜巴巴的藤蔓防止误拔就耗费了不少时间。不少杂草的根系与植株挨得极近，需要下力气才能拔出来，一不小心就会连带着拔起珍贵的实验品，把它们小心埋回去又是一项耗费时间的工程，别说凯瑟琳累得够呛，就连最活泼的幼崽站起来的时候眼神都有些恍惚。

“它们为什么不在最开始就长出来。”凯瑟琳扶着自己酸痛不已的腰，缓慢又僵硬地坐在沙发上，“早知道应该先进行一遍除草的，是我大意了……哎呦！”

“这样下去的话，您的四号和六号会比杂草先拔完。”松果说。

“不行，草必须要拔。”凯瑟琳摇摇头，态度很坚决，“必须一根不留全部拔干净，你去过人类那边吗？”

这个话题转的有点快，松果愣了一下才跟上她的思维。

“去过……不过我不擅长战斗，去了一两次名额就让给了更适合的同胞。”

“那我想人类那边应该有专门种地的人吧，你有关注过他们怎么侍候庄稼的吗？”凯瑟琳继续问道。

“我并不知道多少，没有人会在冬天选择耕种。”

“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总是在土地里忙碌。”凯瑟琳换了个姿势，半躺在沙发里，“我不太知道人类那边的情况啦，你们也不跟我说，但是种地这种事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一年到头都需要在土地里忙碌，要在缺水的时候给庄稼浇水，在长虫的时候赶走虫子，杂草则是最烦人的，它们永远也拔不完。”

松果听得很认真。

“在我的家乡，有一位前辈曾经提出过这么一个观点……”凯瑟琳顿了顿，找了一会合适的词语才继续说下去，“活下去的那个不一定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适应环境的。他认为自然可以对生物进行选择，不合格的将会被淘汰，合格的将会生存下来。在这种前提下，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能留下后代的那个一定是在当前环境下最好的那一个。而驯化植物这个过程中自然却无法发挥作用，起到挑选作用的是种植植物的人，留下后代的条件也就从适应环境变成了适应人的喜好。

“我希望温室当中植物的后代能结出更大更甜的果实，那么它们的生存能力必然会不如那些经过了自然选择的杂草。人类总是在土地里劳作也是因为这个，被驯化了的植物竞争不过杂草，被抢走养分后收成一定会受到影响，他们要是想靠耕种填饱肚子，就必须保证土地的养分全都被种植的作物吸收。你不能指望它们即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又有超出预期的产出，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想要得到其中一个必然要舍弃另一个，四号和六号当然可以在杂草的包围下继续开花结果，但那时产量下降，你见到这种情况会很开心吗？”

“当然不希望，殿下。”

“陛下，你们提起他总是会冠以伟大二字的君主，在我看来他也并没有多么重视农业。或许他重视了，但还不够。”凯瑟琳瞥了眼脸色僵硬的松果，示意她不要说话，“你可能觉得我是在发脾气，我确实有些不快，但我不是在单纯的发泄情绪，请你好好听我接下来的话。”

松果在心底叹了口气，心想这应该是项链的影响，盯着她的目光越发锐利。

“人们在面对自己没有涉足过的领域时往往有着极大的，甚至是盲目的自信，他们往往只关注领域内所能获得的利益而下意识甚至是有意地忽略为了利益所需要付出的风险。他能做到我也可以做到，他做成这样也能混出头那我也能，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我上我也行……但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内，却往往是另一副样子。认为对方异想天开，嘲讽那些说出以上话语的人自不量力。现在我问你，种地很轻松吗？你会回答我什么？轻松肯定是不轻松的，但要你现在承认种地很辛苦，估计你也能给我举出一大堆例子来反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