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记录, 确认没有遗漏后就把本子夹在胳膊下，去找正蹲在作物旁寻找虫子的孩子们。

“殿下。”一位女孩丢掉手里的树枝，从地上站起来,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我不在的时候，这些植物怎么样？”

“一切都好, 殿下，它们生长得都很不错。”女孩显得有些忐忑。

“我知道, 你们对我一直是这么说的。但我想要更准确一点的说法，别紧张，我只是问一下。”凯瑟琳拿出自己的本子, 打开到十号那页档案, “比如说……开花？在我不在的时候它们是如何长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是的，它们开过花。”女孩盯着旁边的植物，没有看笔记本上的记录的打算，“八号、九号和十号长得很快，我们每天都要给它们很多草木灰和水, 在长到目前这个高度后它们就停止了生长，光秃秃的枝干上开了花……我们没有见过那样的花, 殿下，所以我们安排了夜班。”

“嗯……嗯？”凯瑟琳看了眼已经长出叶子的灌木丛，“……好吧，它们已经开完花了。”

先开花后长叶。她在本子上记录。

“是的，殿下。不过四号和六号还没有开花。”女孩因为她的反应更加紧张了，看了眼她的脸色才敢继续往下说，“我们收集了一点掉落的花瓣，真的只有一点点，殿下。”

凯瑟琳：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这么怕我啊？

凯瑟琳：我之前虽然很生气但是也没有朝他们发火诶, 不应该这么怕吧？

她摆摆手，结束了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幼崽正在遭受的折磨，如果跟她说话也算折磨的话。

这样的话花期不好确定啊，还是得等下一次开花才能确定，而且本来想杂交试试看的，这样都已经自行授粉完了吧，果然计划赶不上现实。凯瑟琳微微叹了口气，看向还没有开花的四号和六号。

希望它们开花的时候赶得上。凯瑟琳蹲下去看了看六号，突然发现了点不对劲。

她记得六号之前的茎叶表面都很光滑，但现在上面却有了细小的茸毛，她上手摸了一下，感觉触碰到的地方变得粘腻，好像摸到了胶水。

一只毛虫艰难地爬行几步，最终被粘成了球，掉落在地。

所以……是针对虫子做出的改变吗？这也太快了，按理说应该是有茸毛的更容易存活下来，获得更多的后代，从而将这种性状传递下去。凯瑟琳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放弃用科学解释这些东西。

可是不用又不行，毕竟自己的世界观就是这些构成的嘛，看到问题当然会下意识地从这方面想啦。凯瑟琳看了看灌木，觉得植物的生长速度也有些诡异，太快了，不过自己好像觉得这很正常，是因为力量的影响吗？那为什么其他人不觉得奇怪？

“我好像没有做什么事情，为什么孩子们都很怕我？”休息结束后凯瑟琳跟松果蹲在一起拔草，问道。

“这很正常，殿下，唯有恐惧才能真正统领万物。”松果说，“您还得加把劲，孩子们的数量相比较整个族群来说还是太少了。”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啊，呃，如果是之前因为没有拔草而生气的话，我也没有朝着他们发脾气呀！”

“但是错误就是错误，殿下，您还记得那些被鞭笞的学徒们吗？”

当然记得，松针拿来的长鞭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倒刺，上面带着碎肉，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可是这跟孩子们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记得让他们拔草，所以他们才没有拔。

凯瑟琳看着松果，缓缓打了个寒噤。

“他们会受到惩罚吗？”凯瑟琳轻轻地问。

“每个错误都要受到惩罚，殿下。”松果如此回答，她加重了“殿下”这个单词的读音。

凯瑟琳觉得这难以理解，她不明白弗拉基格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在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之前冰精灵们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松果和迅疾在最开始也是带着礼貌的疏离。可是为什么又要因为别人犯的错而惩罚他们呢？难道态度上的怠慢就不算在这其中吗？

她低头将骨粉撒进杂草被迫让出的土坑中，再把手里的杂草按进去，心中有些不满。

什么嘛，这种规定，讨厌死了！

凯瑟琳抓着杂草的根部用力一拔，草叶断裂，她狠狠摔了个底朝天。

松果没有反应，松针却大声地咳嗽了一下。

“呃……殿下要不然还是去写笔记吧，这些草太难拔了。”松针见她看过来，赶紧说道。

凯瑟琳：“……”

她生气地将草叶往地上一丢，揣着笔记本去写植物观察记录去了。

“我有点难过，就是，我说不好。”凯瑟琳蹲在四号面前闷闷不乐地跟系统说话，“我也有点生气，但是……我觉得我也有错……我很难过。”

“展开讲讲。”

“我现在为这些孩子们担心，是因为我跟这些孩子们比较亲近，接触的次数很多，所以他们犯错，我会觉得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在我自己。可是之前的那些学徒……我明明也可以说让他们第一时间来跟我汇报的，我却没有想到……我觉得他们不应该受到惩罚。”凯瑟琳掐着杂草的草叶，把它们插到一旁的土里，“我明明也很讨厌那些别人被欺负的时候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的人的，但是我觉得我自己变成了我讨厌的人，我好难过。”

“这样啊，那你努力一下……我觉得冰精灵很务实，你有用就给你好脸色你没用就骂你废物，你整点成就出来，说不定弗拉基格会放过那些孩子呢。”

凯瑟琳沉默了一会。

“你说，灌木们真的会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一年两熟吗？”她看着郁郁葱葱的灌木，开始想之前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我那个时候到底是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锁骨中间，蕴含着神力的项链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凯瑟琳能感受到里面的力量，她曾经跟它见过面，还有那些噩梦带来的恐惧，地下室的那些尸体，力量本身是有毒的，但是好像没有力量什么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