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此生便是渡海2 舒远 12616 字 3个月前

安屏到京阳的路不远,江桥走的高速。

温渝大概是中午喝的那一杯酒的缘故,早上又没吃东西,此刻胃里并不太舒服。车里放着林净宁从医院带过来的饭盒,热粥小菜,温渝没有胃口,只是喝了一点儿热水。她靠着椅背,目光从窗外飞速而过的香樟树上落向远处的红墙砖瓦。

江桥很有眼力见儿地升起了挡板。

车子慢慢融进了车流里,高速路上从来都是往前走,远方是低矮的村庄,车里响起了28年前的老歌,姜育恒又唱起《再回首》。

大概是曲调太温和,空气都慢了。

温渝缓缓开口:“这歌小时候听过。”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从车窗玻璃可以依稀看得见车里的样子,林净宁神态微微放松,大概也有喝了酒的关系,酒意上来了,此刻闭着眼睛。

她叫了他一声:“林净宁。”

他依旧是闭着眼,没动静。

温渝转过脸去,静静地看着他。从前也这样凝望过,但每次感觉都不太一样。这个男人总是气定神闲,干净斯文,做事甚少有失手的时候,大概致远投资和林家的事情足够让他头痛,可他还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静静地观察着一切,只是总让人觉得他身上有着料峭春寒的意思。

大概是觉察到注视,林净宁睁开眼瞧她。

他问:“看什么呢?”

温渝大大方方地扬起下巴:“那时候不觉得,现在怎么看都有点凉薄,做人也不是那么正派,不过你这张脸倒是不难看。”

林净宁轻然一笑:“你这算人身攻击吗?”

温渝沉默了一会儿,一直没有说话。车里的广播还在放歌,姜育恒唱到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她“切”了一声,收回目光,又看向窗外。

林净宁笑着,想抬手碰她。

车子这会儿已经从京安高速下来,穿到京阳的街道里面,温渝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眼睛亮了一下,很轻地“哎?”了一声,但很克制地没有表现出来。

林净宁看了过去,有扬州的千层油糕店。

他偏头敲了敲挡板:“江桥。”

江桥看了一眼后视镜。

林净宁说:“车停路边,你先回去吧。 ”

温渝还不知道林净宁要做什么,但车子停了下来,她刚才还没有胃口,现在看到扬州小吃,却觉得饥肠辘辘,没有多想就打开车门下车,直奔对面的油糕店。

那双眼睛太干净,看起来像个学生。

林净宁从另一边下了车,跟了上去。

这家店的生意挺好,有几个排队的,温渝是第四个,她站在人群后面,问老板一份多少钱,老板说十元六块,她正要拿出手机付款,林净宁已经递了一张一百元的现金过去。

温渝偏头看他,一脸审视。

林净宁笑:“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老板开始叫号,温渝走近接过千层油糕,看着这糕点红红绿绿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起来,回头看林净宁:“要吃自己买。”

她说着低头咬了口糕,往前走去。

林净宁摇头失笑:“有26了吗?”

这个地方再往前走个两公里,便是京阳的文化美食一条街,现在下午两点多,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温渝此刻精神的很,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怎么理会林净宁,他们之间不知道怎么地,就这么溜达起来了。

他倒是不在意,嘴上总是噙着笑。

前面路口又遇见一家扬州小吃,但温渝已经不太饿了,店家在门口挂了红色灯笼,摆了一个文创小摊,围满了很多人,像是还有问答活动,答对了小吃免费,这也算是招揽顾客的法子了。

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问起扬州的历史。

温渝有些汗颜,她在扬州出生,从小到大也待了很多年,真要说起来,还不一定说得出来,真是有些对不起她自己的专业。

林净宁走到她身边,低头道:“我记得有2500多年了吧,大概是春秋时期的时候,当时还叫作广陵。”

温渝抬头。

林净宁轻笑,抬手给她指了指前面的一处建筑:“看见那个别院了吗?有点扬州园林的风格,好像建起来是嘉庆年间的事儿,有二百年了,后来经手了几次,现在的老板是南京人。”

从外观结构看,确实有园林气质。

温渝问:“你怎么知道?”

林净宁随意说道:“前些年来京阳出差,有一个饭局请的是京外贸的处长,点了名要来这谈。”

温渝有些好奇:“这地方不可以随便进吧?”

林净宁闲淡一笑,故作思考道:“要是拿宜城的拢翠园来比的话,只怕是还差得远,就这地方,一瓶酒也有五十万了。”

温渝惊呼:“这么多?!”

林净宁不置可否。

从远处看过去,他们确实像一对情侣,但又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别扭,好像在这段关系里吵了架,女孩子时而搭理时而保持距离,男人倒是都照单全收。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碰上杂耍。

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地上,身边一堆叶子和干草,手头上还正在编织着,温渝看着地面上的那个筐子,目光一直落在那只草编麻雀上。

林净宁俯身拿出来一只,付了现金。

温渝站直了:“谁说我要了?”

她转过身径直离开。

林净宁笑着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手里的小麻雀,跟了上去道:“我还记得小时候玩过,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

温渝哼了一声:“林总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和我们普通人一样,这种人间烟火的地方确实和你不太搭。”

这话张口就来,又杠上了。

林净宁笑意渐深,看向别处:“知道那个是什么吗?”

温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有一个看起来六十来岁的老大爷,边上的摊子上放着很多香包,但手里却在捏着小糖人,一边捏一边吹,动作熟练精巧,不一会儿,一只鸿雁栩栩如生,像是工艺品。

林净宁说:“从前那个叫稠糖葫芦。”

温渝有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小玩意儿了,现在已经是2017年,沿街的艺人少了,会这种手艺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大多都在游客常去的地方摆个小摊,平常倒是很少见。

林净宁声音低沉硬朗:“要是搁在六十年代,大多数人都是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弄个炭火炉子,支着一口铜锅,里面熬着点糖,就这么讨生活。”

温渝:“很多年了吗?”

林净宁:“宋朝就有了。”

温渝感慨:“这么早啊。”

林净宁若有所思道:“听说吹糖人的祖师爷是刘伯温,当年朱元璋火烧功臣,他乔装打扮做起了这个营生,才算是逃过一劫,后来就传了下来。”

温渝:“真的假的?”

“你就当听个乐儿。”

温渝:“你怎么知道这些,还挺清楚?”

林净宁淡淡道:“老爷子从前做过。”

温渝原来是看着那个老大爷正在做的糖人,但听到林净宁说这句话,把头偏了过来,问了句:“那你小时候经常吃吗?”

林净宁笑意很轻,摇了摇头。

温渝知道他和林家的事情,便不再问了,看向四周扯开话题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人还挺多,哎,前面那个楼挺特别的。”

林净宁唇角的弧度渐渐加深。

前面有几个小孩迎面跑了过来,温渝还仰着头在望远方,没有注意看路,只觉得胳膊上多出了一股力量,手掌温暖干燥。

她低了一下头。

林净宁默不作声地将她拉到身侧,又若无其事地看向温渝刚才说起的地方:“那是京阳的登高阁,仿造当年的黄鹤楼,前些年重修了一次,不过当时没多少名气,后来有人说这地方风水好,来的人可以说是差点踏破门槛。”

温渝看向林净宁。

他说的缓慢清楚。

温渝想起去年的那个夜晚,她跑去找他认错,沿着跑马街走了一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给他讲宜城的那些新旧建筑,好像恍然还是昨天的事情。那首诗怎么说来着?独自上层楼,楼外青山远。独自下层楼,楼下蛩声怨。

林净宁说着笑了:“这些都没什么意思,你看旁边那个宅子,万历年间一个王爷的后花园,后来被一个富商买走了,有一次饭局上开玩笑说,他那间屋子里有张居正的题匾,但是没几个人信。”

温渝:“你信吗?”

林净宁饶有兴味道:“知道那宅子谁的吗?”

温渝摇头。

林净宁说:“陈砚纶家的。”

温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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