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2 / 2)

瞒着首辅生了崽 不配南 10423 字 4个月前

小为安抿了抿唇,非常努力才把那股泪意咽了下去,然后双臂将母亲的腰身紧揽住,

“母亲,你莫要难过。

爹爹虽没了,可母亲还有为安!

今后我定会以爹爹做榜样,做个如他那样文成武就的君子!”

小小稚子,这番话却说得异常笃定。

让阮珑玲感动之余,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内疚与惭愧。

她不是没想过无父养子的艰辛,所以这些年来,除了应对生意,她已对小为安倾注了全部的关心与陪伴,就是希望能稍微弥补些没有亲生父亲在身侧的遗憾。

可现如今看来,父亲这个位置的缺,是谁人都替代不了的。

亲生父亲分明就在京城,可小为安却只以为他去世了。

近在咫尺,却仿若天人永隔。

如此父不见子,子不见父……

有时候细想想,阮珑玲心中都觉得有些不落忍。

但不落忍又能如何?

可事已至此。

她早已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无论是五年前佯装浪荡。

还是五年后铁面拒婚。

阮珑玲早就将所有后路全部堵死,她只能朝着这条路这样走下去,一直走,走到生命的尽头。

小为安格外懂事。

他甚至都不敢多问,只浅浅问了这么几句后,就对父亲那两个字绝口不提了,甚至还打起精神说了几句俏皮话,来哄阮珑玲开心,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直接蒙头睡过去了……

阮珑玲踏出房门,抬眼就望见了高悬在天上的圆月。

她按了按腰间香囊中那块独属于王楚鳞的木牌。

那男人让她意料不到的事情有很多。

其中让她最想不到的,是他说为了她,竟整整五年都没有娶妻。

呵。

岂会?

怎么可能?

他定是在扯谎!

定是为了让她点头答应嫁人,才刻意这么哄她开心的!

可就算是真的……

王楚鳞,你知道么?

就算你为了我整整五年未娶…

可我也同样五年未嫁,从未再让任何男子触碰过……

我还生下了咱们的孩子。

他叫为安。

今年已经整整四岁了。

*

靠着扬州特色的美味菜肴,仙客来迅速在京城众多的酒楼中脱颖而出,成了各个名门贵眷们的常去之地。

今日休沐,春日阳光正好,许多官眷们都携家带小出门,或去京郊踏青,或去访友闲逛……停歇下来总是要寻吃食,仙客来便是个好去处,所以今日生意异常火爆!

阮珑玲照例在酒楼中统管大局,将仙客来上下酒楼全都巡视过一遍,又去后厨瞧了一遭……确认各处无误之后,她才斜斜靠在窗橼边,双目眺望着远方,似是在盼着什么…

阿杏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不禁蹙起眉尖啐了一句,

“东家日日望也无用,那是个没有心的,想必今后都不会来了!”

“呸!还说什么逢迎成妻,诚心求娶呢?不过被拒了一次罢了,这都整整五日了,那王楚鳞竟就连门都再未登过?他的诚心在哪里?莫不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阿杏那日就在天字一号房外候着,将王楚鳞的话全都听入了耳,现在真是越想越生气,

“东家,男人的话听听便罢。

那刘成济以前不也常说些甜言蜜语么?甚至还指天画地赌咒发誓呢!可最后呢?中了探花之后不还是将姑娘抛却脑后,另娶他人了?

那王楚鳞也一样!

他说他错了,说整整五年都放不下姑娘……可他说的若是真的,那这五年间,他为何从来都没回扬州瞧过姑娘一次?他并非不知道姑娘身在何方,住在何处……他哪怕人不来,可捎过一只书信,传过只字片语过来么?”

“哦,以前他只让姑娘做妾。

现在晓得五少爷中了状元,这才巴巴得上门来迎娶做妻,这不是趋炎附势?不是势利眼么?

他不来最好!

若是来了,奴婢必然要抄起扫把将他打轰出去!”

阿杏在一旁义愤填膺。

阮珑玲只听着,并未附和,却也并未阻止,面上的神情是木然的,一直未曾变过。

是啊。

王楚鳞再也没来过。

这就是答案。

她在期待什么呢?

五年前是她心狠斩断情缘。

五年后又是她再次拒绝了他的求娶。

她推远了王楚鳞一次又一次。

一而再,再而三。

他们拢共也就相处了短短一月,生出来的那些情意,能被如此消耗几回?

他还是别来了吧。

永远都不要来。

莫要让她…再拒一次。

此时。

楼下先是传来了一声惊呼,紧而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使得仙客来上下九层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楼下的人群就开始骚动不安!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仙客来的掌柜丽娘子未经禀告,径直闯了进来。

她面色发白,满头大汗,眸光中尽是惊惧惶恐,见到阮珑玲的瞬间,仿若瞧见了主心骨,立即快步迎上前来,犹如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她纤弱的手腕,

“东家!大事不好了!出、出人命了!”

一听到“出了人命”这几个字,阮珑玲的脸色亦蓦然大变。

“莫要慌里慌张,究竟出了何事?你好好说!”

丽娘子浸**淫在酒楼行当十几年,并非是个没见过风浪的,心中虽还是七上八下的,可还是勉力稳了稳心神,将事情经过全都道了出来。

“一楼的荒字十五号桌翻了四次台后,来了一家六口人,有老有小,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坐定之后点了几道菜。今日事忙,菜上得慢了些,这桌客人牢骚了几句,我上前好说歹说安抚了一番,原以为无事了…

可谁知将菜上齐之后,这一家老小用膳原用得好好的,后来那个小的先哭喊了声肚子疼,然后围坐在一起的那几个也捂着肚腹喊嚷了起来,我立刻就要上前去查看……

谁知…谁知才几息的功夫!那一家子五口人,竟就没了声响,七窍流血着倒在了饭桌上,我伸了指尖上前忘鼻息处一探,竟都没了气息!死了!”

“那一家子,只幸存了个去更衣方便,未曾动筷的妇人,她此时正在楼下嚎哭喊冤,让在场者为她做主呢…”

“什么?!”

阮珑玲脑中瓮然一响,眸光震动,身形都微晃了晃。

一家五口都死了。

都是刚用完了膳,就死在了仙客来的饭桌上?

那在场的京城百姓定会认为,是仙客来的餐食出了差错,藏污纳垢生了毒物,这才是人食之丧命!

可怎会呢?!

不可能的啊!

做酒楼最要紧的就是食材入口干净,那些鸡鸭鱼肉,瓜果时蔬…都是后厨经人采买之后,由专人检验过,最后丽娘子与阮珑玲都会再过一次眼的啊!

干干净净。

新鲜嫩绿。

哪怕是过了夜的食材,都会立刻处理掉!

怎会吃死人?!

“我们一家人不过是想趁着休沐吃顿好的,谁知仙客来这家黑心店,饭菜里竟然有毒!害得我们一家五口命丧黄泉!天爷啊……我爹今年才五十有二,侄儿才不过区区七岁啊!”

“各位定要为我做主!为我伸冤啊!仙客来这家黑心店!听说这东家玲珑娘子,还是状元的胞姐?!这就是状元的家眷?胞姐是这样的黑心肠,那状元的品性又能好到哪里去?

今日她若不给我家老小偿命,我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去敲登闻鼓,死谏告御状!”

楼下撼天动地的凄厉哭喊声传来…听得阮珑玲差点心脏猛然停跳!

尚且不说食材是否有毒…

可就算有,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全是她阮珑玲的罪责!

但这妇人竟张嘴攀咬,将成峰也扯了进来?!

成峰日夜苦读,俯首案牍十几年,看书写字未曾片刻停歇过,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何其不易才终于高中考上了状元?

他现如今才刚入仕,前途一片光明,可若此时牵扯入这桩命案当中,必定青云路断,跌落泥潭!

思及此处,阮珑玲立即狂奔下楼,只想着快些让那妇人冷静下来,话语中莫要再牵扯胞弟。

因发生了命案,仙客来三层外三层都被人群围了起来,唏嘘的,痛心的,看热闹的……百姓们熙熙攘攘一涌而入,以犯了命案的那一桌,隔了三米开外围成了个圆圈。

阮珑玲踏下楼的瞬间,一眼就望见了横陈在地的尸体,鼻舌耳目中流出暗红的鲜血,死状极其凄惨…她脑中瓮然,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那个正在咒骂着的妇人立即认出了她,高喝一声,

“想必你就是那状元的胞姐,仙客来的东家,玲珑娘子了吧?!”

那妇人也不待她说话,气愤之下阔步上前,一把就揪住阮珑玲的发髻,将她猛然拖拽到圆圈的正中间,直接推搡到了地上。

这妇人力气甚大,阮珑玲的小腹被撞到了桌上,紧而跌落在地上,瞬间头冒金星,再睁眼就直直往见了那幼儿毫无生机流血而亡的尸体。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瞧见了不免一阵心痛。

眼下最要紧的,是堵住那妇人的嘴,然后再查明真相。

她用眼神示意,劝退了想要迎上前来扶她的阿杏,然后捂着被撞疼了的小腹,缓缓站起身来,对那妇人温言安抚道,

“这位娘子,我十万分理解你的心情……

可眼下事实还未查明,切莫要妄言什么食材有毒之类的话。我家的食材确乃都是当天采购,问题绝不会出在食材上,否则要出事的话,这仙客来上下九层的食客都会出事,不会只单单你一家出事了…”

“仙客来的食材无毒?

那你的意思便是,我们一家五口人上下老小,拼着性命都不要,是来诬陷你的?陷害你的?”

妇人哭得眼睛都肿了,捶地怒喝一声,

“好一个状元胞姐!口才果然了得!这红口白牙血口翻张的,就想将这五条性命与你这酒楼脱了干系?!我告诉你!这不能够!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瞧瞧,这到底是怎样的世道啊……”

这番凄厉决然的哭喊声,使得人群骚*动不安。

围观者瞧阮珑玲的眸光变得愈发鄙夷,阮珑玲甚至能听到他们在议论阮成峰的人品,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大声偏帮着妇人咒骂了起来!

那妇人一口一个“状元胞姐”,听得阮珑玲太阳穴直跳,心中愈发觉得蹊跷,可到底是人命官司在前,她不好态度太过强硬,也只能软声道,

“这位娘子,我家掌柜方才已经派人去京兆尹报官,厨房中的菜肴也已经封存待验了,你放心,待会儿等官差来了,这膳食有没有问题,仵作一查便知,绝不会随便污蔑了谁,定会给你个公道的……”

“想必此刻这位娘子也累了,来人……”

阮珑玲给阿杏使了个眼色,“将这位娘子扶去厢房好好休息。”

几个胆大的婢女听号令,绕过尸体走了上来,架着妇人的肩膀就准备将她往后头的厢房中拖。

“杀人啦!仙客来杀人灭口啦!”

“你们这样一家黑店,我若去了旁的地方,岂还能有命出来?!你们毒杀了我们一家五口还不够,竟还想杀了我!”

谁知那妇人力大无穷,不仅从婢女的围堵中挣脱了出来,甚至还将她们推到在了地上!

妇人肿起的眼眶中射出寒光来,随手抓起一道桌上的菜肴,就阔步朝阮珑玲走来,将食物直直朝她嘴里塞,满怀着愤恨念念有词道,

“你不是说它没有毒么?

好啊!你把它吃了,我就信它没有毒!你吃啊!你吃!你今日就当着大家的面,将它吃下去!”

妇人一面说,一面用蛮力试图掰开阮珑玲的舌腔。

围观者众多,可到底不想牵扯进人命官司中,又摄于那妇人的气魄,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呜呜……”

这妇人不对劲!

她手中的食物定然有异!

阮珑玲彻底明白过来之后,只拼命抿紧了嘴巴,想要挣妇人的对她的禁锢,可胳膊到底掰不过大腿,那妇人犹如一块铁墙般,根本就纹丝不动!

此刻,她的发髻已经被那妇人抓挠得不像样子,尽数散落,犹如大街上的拍花子,外衫早就破了,双臂被妇人从身后死死钳制住,朝天仰着脖颈,躲避着妇人欲要塞入嘴里的食物……

就像一只动弹不得,引颈待戮孤鹤。

拜托了!

谁来救救她…

谁来帮帮她……

阮珑玲用眸光求助着围观的众人,可目之所及,众人皆纷纷将头扭开躲避目光。

力气逐渐殆尽…

她眸光中透出绝望的光芒来,就在她支撑不住,就要张嘴的瞬间…

人群外传来振山动地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的碰撞,佩刀由鞘中拔出的尖锐冷器声……塞山挤海的人群,被从中间硬生生开辟出条越半米的行道来。

身穿铁甲的黑骋铁骑在前头开道,然后分立在了道路两侧,打头的那两个拔刀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禁锢阮珑玲的妇人直接按趴在了地上。

春光一地金辉。

人群的尽头,快步迈入一男子。

一身流光溢彩的紫袍,裳上的金龙仅比皇袍缺了区区半爪,气势擎天,不怒自威,昂首负手,踏光跨入厅内…

出现的瞬间,众人屏气噤声,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是谁先将他认了出来,颤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参见首辅大人!”

阮珑玲眼睁睁瞧着在场众人双膝一软,全都如风吹芦苇般倾倒跪了下去,冲着来人俯身叩首。

只有她望着眼前之人呆愣在当场,迟迟缓不过神来,她顾不上方才在与妇人拉扯推搡间,浑身上下泛起的酸痛,满脑子都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

他们唤王楚鳞做什么?

首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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